第八百七十四章 難收場(上)
作品:《星辰之主》唐立和龐鐵山都出去了,他們在外面是否交流,如何交流,非柳學志所能想像。
他也懶得去想。
如今,防彈轎車後排,柳學志一個人孤零零坐着,握着指揮話機,頭皮發炸又發脹。
他該怎麼辦?這件事要怎麼收場?
唐立之前將指揮話機交給他,說是「信任專業人士」,特麼的根本就是扔過來一個燙手山芋,當時這個傢伙肯定是已經預料到了之後的發展。
但柳學志又能怎麼辦?
官大一級壓死人那麼唐立那傢伙上頭,就沒一個能壓住他的嗎?
手腕微微震動,有人給他發過來信息,只有一個字:
「放!」
從這個果斷的字眼中,柳學志卻看出了上面那位郭議員的糾結心態。
因為這是一個最平庸的選擇。
讓襲擊者跑了,就等於是放智管中心那邊相對輕鬆過關,未來雖然要有一段時間的忙亂,還有後續滅口之類頂麻煩的事。但總體上是保持現在的格局,最多只能是握個小小把柄,小打小鬧置換一些利益出來。
可這樣的做法,也有一定概率是埋個雷,隨時可能炸開——因為事情根本就沒有解決。
當然,柳學志明白,含含糊糊、似有若無是工作生活的最高境界,這種棘手的事情能夠含糊過去,起碼暫時含糊對去,對大家都好。
至於說,讓襲擊者死掉,感覺是掌握了主動權,但現場誰掌握了屍體,就必將成為風暴的中心。
理論上也能將屍體交出去,禍水東引,可只要過手,就是一重麻煩。況且,唐立就是目前最大的不安定因素,有他在,未必能夠順利移交。而湯宇上校、軍部乃至於更上層的首腦,哪能讓唐立領導下的內務局決定對外口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向這邊施壓,什麼手段都能使得出來。
郭議員明明算是唐立的「舉主」,現在卻已沒有信心能夠駕馭住唐立,並抗住這種壓力,為自己謀求更大利益。
至於活捉就更不用說了。這種性質的案件基本上就要交給智管中心,主動權拱手讓出不說,一個活口可不是那麼容易處理的,當前有的是手段讓他開口,到那時候說不定就會引過來上面的「欽差」之類,真正的事態升級。
郭議員歸根到底還是本地派,他想獲得一些利益,但不想太得罪人,更不敢得罪康執政官——若真引來了「開墾團」介入,引爆不定時炸彈,那是要把本勢力大部分既得利益者都坑死的節奏。
這個割據勢力內外,可是有無數野心家虎視眈眈,就等着一個機會!
柳學志無聲嘆了口氣,郭議員的態度出來了,那麼,唐立是怎麼想的?
很顯然,如果郭議員真能夠讓唐立乖乖聽話,就不會私下給自己發信息。
所以從今天下午開始,某人多次請示匯報,全特麼是虛的,骨子裏還是桀驁不馴,我行我素。
別的柳學志不好說,但有一條他很確定:現在唐立在很多人心中,應該就是神憎鬼厭那一掛的。
包括郭議員。
車門打開,唐立又進來,這次龐鐵山沒有跟上,他也隨手關門。
這時候,他還打着電話,對面音量不大,柳學志只能從語氣中判斷,不是郭議員。
「行啊,我知道,計劃沒有變化快嘛,累得韓哥白跑一趟。」唐立笑得很禮貌的樣子,「我知道,這種局面,肯定是要穩住,控制住知情面,最後一激靈了,肯定不能髒了褲子。嗯,上面往哪兒安排,我就往哪兒去,給我姐說一聲,這次就不回去了」
哦,這是給他「姐夫」,那個杜史才。
唐立原本的打算,原來是
離開是非之地?接他的人都上路了
現在想想,應該就是躲避湯宇上校的報復吧。
嗯,應該是中午變故之後,這倒是杜史才那個位置的人能夠想出的對策。
東七二五區的內務局局長,這個割據勢力名義上差不多前百名的重要崗位,說讓也就讓了。
「小舅子」的份量有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但這次又不離開
柳學志抽了下嘴角,快速別過頭去,不讓唐立看到:恐怕杜史才不是覺得事態轉好,而是瀕臨失控,不想被糞污濺到。
不知唐立能否體會其中的微妙變化?
多半是可以的吧,而且,說不定這就是他想要達成的結果。
雖然想法很沒道理,柳學志還是忍不住這麼猜測。
聽唐立掛斷電話,柳學志忙又轉過臉來,聽候指示:「唐局。」
唐立嗯了聲:「人呢?」
能放嗎?
柳學志差點脫口而出,好險按耐住了,只是含糊答道:「還在圍堵,但是這傢伙很滑溜。」
「那是,能連轟咱們三發榴彈還跑掉的傢伙,想也不是個善茬。」唐立就像一位體會下情、知人善任的領導,「學志局長你可要盯住了,這次能夠成功抓捕,我給你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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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功呢?記過?
媽蛋,先一口鍋背上了!
柳學志腹誹不休,但這把年紀、這個職位,該明白的都明白了,該看開的看不開也沒辦法。
他只能咧咧嘴角:「我盡力。」
唐立就笑:「你繼續,我下去瞧瞧那幫子不省心的慫貨。」
柳學志愣了下,才想起來那幫「內訌」的治安和聯防隊員。
唐立一邊開車門,一邊嘟噥:「嗯,那傢伙來得倒也巧,連爆三回,省了很多口舌。我們可以去問問那些生事的傢伙,究竟是如何與襲擊者聯絡、設伏的。」
這是真不讓人好死啊。
可這時候,柳學志管那幫人死活!
他心裏頭塞滿了疑惑:怎麼,唐立真放手讓他干?
難道唐立不清楚,襲擊者「死」「活」「逃」三種可能及其對應的差異性,會帶來多麼大的風波嗎?
還是說,郭議員發過來的信息,其實已經是他與唐立商定的結果?
那又何必多此一舉?
唐立的態度究竟是怎樣的?他究竟想把事態控制或激化到什麼程度?
還是說,也祭出「含糊」大法?那就沒必要把自家「舉主」和「姐夫」都得罪了啊?
除非,此「含糊」非彼「含糊」,這位局長大人擁有比郭議員更強大的自信,自信能夠把控住這難以收場的混亂局面,從中謀取更大的利益!
可要把握這種局面,談何容易!
恍恍惚惚之中,柳學志忽然又冒出一個想法:
造成這種混亂局面的、疑似湯宇上校派出的襲擊者,怕不是失了智?
怎麼就能如此巧合地出現在這裏?配合得如此到位?總不會是湯宇上校與這邊唱雙簧吧?
柳學志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看唐立開門出去的背影,他越想越糊塗,越想越忌憚,不自覺畏懼與惶惑滋生——共事這幾年,竟然一直沒摸透這人的真實脾氣和手段。
對方心思深沉也就罷了,至於麼?
除非,他所圖甚大背後的靠山也超乎尋常。
那麼,這般肆無忌憚攪亂的局面,即將到來的反噬,未必就能拿他怎樣。
柳學志心緒翻湧,呆呆地
看關上的車門,完全忘記了手裏的指揮話機。
當然,這已經不是重點。
城區剛剛入住不久的酒店裏,蔣克接到了來自內線的電話,當場就懵掉:
帕瓦是失心瘋了?他為什麼要在那種時候、那種地方出手?
三枚榴彈出去,性質全變了,他不知道嗎?
蔣克恍惚了兩秒,本能詢問:「現在情況怎麼樣?」
「在逃,至少目前逃出去了。」電話那頭,「內線」的語氣也十分複雜,「我這是冒着風險給你打的電話,接下來咱們就不聯繫了。我的聲音他也聽到過,希望咱們運氣不錯,他能一直逃下去」
「內線」幾乎要掛斷電話了,可到最後,又補充了兩句:「這事兒本來和我沒關係,但我要說,抓緊時間收場吧,收場!不管是死是活,有個定論,嗯,就是這樣。」
通話結束,蔣克憑藉多年訓練,本能地銷毀通訊器材等一切痕跡,腦子裏面卻被一個念頭塞滿:
收場?怎麼收場?
是啊,現在根本沒法收場。至少不是他這個層次的人能夠決定的。
不再猶豫,蔣克準備與湯宇上校聯繫,但這個電話還沒打出去,屏幕上就先一步顯示出了那位的名字。
蔣克頭皮發緊,第一時間接通:「上校」
出乎意料,對面並沒有特別明顯的情緒起伏:「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你留在那裏,等後續人員到達,一塊兒把那個失了智的蠢貨有關手尾處理乾淨。」
「啊,是!」
上頭既然有了安排,蔣克的腦子倒是漸漸活泛起來,其實他很想問:都已經被圍追堵截了,怎麼處理?
他沒敢問,湯宇上校也沒說,顯然這種事情是由「後續人員」來辦的。
「還有,你收集一下那個唐立的信息。不要表面上那些,往深里去挖至少要讓老子明白,這麼個無法無天的"小糖舅",特麼是什麼鍋里炒出來的!」
「是!」
「嗯,如果有機會」
話說半截,那邊忽然沉吟不語。
蔣克沒敢追問,靜靜等待。
幾秒鐘後,那邊還是接上了:「你就專心處置那個失智蠢貨,唐立的事,你不用管了。」
明明是放棄的表示,可蔣克分明聽到了那邊切齒的聲響。
他心頭一凜,慌亂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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