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城，程家。

    程家家主，人稱老程將軍，原本是無舟國的一名將軍。

    老程將軍雖然沒有修為，但官職不低，因為擁有着普通練氣修士也抵之勇，在排兵佈陣上更是尤為擅長，在戰亂時，為無舟國立下不少汗馬功勞。

    此時，老程將軍年紀已大，便告老還鄉，到邊境的小城市安詳晚年，而程家也緊跟着搬了過來。

    老程將軍三兒十孫。

    七個孫子，三個孫女，個個是聰明伶俐，討人喜歡。

    其中，更是以老三程澤為首。

    程澤小小年紀便提筆論詩，文采奕奕，而在武道上更是根骨極佳，是一塊上好的料子，深受老程將軍喜愛。

    說起來，這個程澤哪裏都好的不了，但唯獨一點，令老程將軍不喜。

    程澤自恃其才，以至於在每次受到表揚的時候，總要到兄弟姐妹面前表現一番，順帶搶一些點心零食小玩意兒什麼的。

    一開始老程將軍倒也不在意，只是有一次程澤做的過分了，老程將軍便出言訓斥了幾句。

    這回好了，程澤比老程將軍更生氣，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最後還是程父程母勸了好久，程澤才「賞臉」吃了一頓飯，沒將自己餓死。

    此事後，老程將軍便看出了這個孫兒的劣性，便以冷臉相待，想要板板程澤的毛病。然而程澤非但沒有看出的老程將軍的用意，還認定老程將軍就是嫉妒自己才能，才這樣對待自己。

    這樣的理由聽起來讓人哭笑不得，但程澤對待此事卻是異常認真。

    從此，爺孫倆的關係一天比一天惡化。

    直到程澤十歲的那一天，這種負面情緒才正式爆發。

    老程將軍請來管理天舟國宗門的一位修士，想要為自家四位孫輩測一測是否有靈根。

    也許是天佑程家，也許是老程將軍一輩子從沒有做過虧心事，反而做下不少善事……程家出了三位小仙人。

    但這三位小仙人中，卻獨獨沒有程澤。

    也就是說，程澤無論再怎麼聰明，再怎麼有才，也終究是一個凡人。用盡了全力，也做不到比老程將軍更大的成就。

    當日程澤便和所有人都吵了一架，然後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十日後，家裏人在郊外的一個小破廟裏找到了跟乞丐搶饅頭的程澤。

    程澤回家之後，是自甘墮落，日日消沉。吃喝嫖賭玩，除了嫖以外，小小年紀便是樣樣精通。

    老程將軍曾親自放下身段勸過，但程澤不聽，還以污言穢語相罵，將老程將軍氣的當場犯了心病，修養了很久才好了幾分。

    從此後，老程將軍是再也不理會這個曾經重視的孫兒，反倒將心放在了其他三位孫輩身上，教導其精通基礎武藝之後，才能放心送到宗門中。

    所謂，以德報德，以怨報怨。

    什麼以德報怨，那是聖人才會做的事情。

    顯然，程澤的這三位兄弟姐妹，都不是聖人。

    在程澤查出來沒有靈根之後，便是一股腦將當初的怨氣撒在了程澤身上。而成日沉溺吃喝玩樂中的程澤又怎麼打得過這些被靈氣洗禮的兄弟姐妹們呢？有時候，他的挑釁，只能成為他們還擊的理由。

    日子過去，他一事無成。

    幾年過去，他成了棉城中出了名的紈絝少爺、廢物點心。

    適時，程澤，十三歲。

    棉城被屠城，而屠城者卻看出了他那滿腹的怨氣。

    三年的苦悶，終於在今天可以解脫。

    「你們這些傢伙……都去死吧。」程澤的眼神中充滿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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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彈丸村，王家。

    王家在這裏，只是一個普通，再也普通不過的五口人家了。

    王父，王母，王奶奶。再加上兩個可愛的小孫子，王大和王二。

    如果非要說，王家有什麼與其他家庭不同的地方，那就只能是王父王母太溺愛孩子了。

    溺愛孩子的父母很常見，只溺愛老么的父母也能看見。

    只是，如果老么出了事情呢？

    王大和王二隻差了三歲，但對王大來說，他們就好像差了三個階級。

    從記事起，王大的耳朵里便充滿了，「你是哥哥要讓着弟弟」「好東西先給弟弟用」「哥哥要保護弟弟，在弟弟遇到危險時候挺身而出」諸如此類的話語。

    王大也很認真地執行着，照看着經常無理取鬧的弟弟。

    時間流逝，王大和王二也成為了滿地亂竄、經常一出去就是玩一天的熊孩子。

    王二在村人眼裏，是一個文靜靦腆的好孩子。而王大卻不是。

    村里人說，也許王大是個好哥哥，但不是一個好孩子，他總喜歡做一些令人討厭的惡作劇。

    但村人不知道，這些惡作劇，沒有一個是他做的，都是王二所為。

    這些禍事，與其說是王大替王二背黑鍋，倒不如說是王二和王父王母讓王大背了黑鍋。

    因為王父王母總是說。

    「這些糟糕的事情，絕對不是我家小二子做出來的。一定是哥哥乾的。」

    本想承認錯誤的王二，也順水推舟將所有的過錯推到了王大身上。

    如果，只是這樣的溺愛加偏愛也就算了，日子最起碼還能維持現狀。

    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夠避免的。

    那一日，王大和王二上河邊遊玩。

    王二執意要下河游泳，還要一直游到河對岸。

    王大制止了王二，並警告他，這樣很危險。

    但王二並不尊敬這個哥哥，因為也沒有人告訴過他，「哥哥」是需要尊敬的。

    王二沖王大做了一個鬼臉，然後趁王大不注意，一個猛子紮下去，想要游到對岸……然而，王二扎進河水中，就再也沒有出現。

    王大沒有下水找，只是害怕地逃回了家。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害怕，還是單純的不想救王二。或許此時的王大心中還有着這樣的天真的想法。

    ——如果沒有弟弟的話，自己是不是也能受到父母那樣的寵愛呢？

    王二的屍體在三天後被衝到了下游。如果不是身上的胎記，也許沒有人能夠認出來這具腫脹的屍體是王二。

    王母抱着王二的屍體哭了很久，甚至幾度暈厥。

    王奶奶沒有見到屍體，單單是聽到了死訊，就一病不起。

    王父直愣愣盯着王大，那令人畏懼的眼神就好像在對他說——王大，你就是害你弟弟死的兇手！

    王二，享年六歲。

    彼時，王大只有九歲。

    也許是王父王母不能夠接受喪子的事實，他們沒有再要孩子。

    王大儘管成為了家裏的獨生子，卻依然改變不了他在家裏的情況，甚至比之前更惡劣。

    王奶奶經常慈愛地摸着王大地頭，叫着王二的名字。

    王母對待王大的態度，只能用冷漠來形容，甚至不想見到王大。因為王二和王大兩人，實在是太過相像。

    王父雖然不說，但看王大的眼神，就像在看兇手的眼神。

    王大用盡了渾身解數，去表現自己，甚至討好他們，卻沒有一個人真正意識到「王大」這個人的存在。

    冷漠、質疑、不相信，構成了他的短短十一年人生。

    「我知道你們都在想什麼，但這件事真的不是我的錯！我勸過他，但他不聽！還趁我不注意跳進了河裏！相信我，真的，不是我的錯……」

    終於有一天，王大忍不住，哭着對他們喊道。

    然而王大的辯解聽起來更像是坐實了他的「罪名」。

    「當時的情況沒有人看見。更何況，你一直是一個調皮至極的孩子，我無法相信你。」王父的口吻冷淡，眼神沒有看着王大，更像是望着遠方。

    「誒？為什麼？為什麼不相信我？」王大不可置信地問道。

    王父只是沉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反而是坐在一旁地王母突然發瘋，跑到王大身前，把着他的雙肩，歇斯底里地對他喊着。

    「那你為什麼不救他，那你為什麼不救他？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我沒有錯！我為什麼要死！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了他，但他卻從來沒有珍惜過！反而以戲弄我為樂！」

    「我憑什麼要死！所有的惡作劇，所有的禍事都是他闖下的！是他殺了隔壁的雞！是他把家裏的錢偷出去買小人！是他弄哭了村頭的小花！不是我做的！我什麼錯也沒有！」

    「是他不顧我的勸阻非要下河游泳！是他自己找死！能怪誰？」

    「我從來就沒有錯！我才是正確！是你們不相信我！」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

    王父眼底發紅，指着門口。

    「滾！給我滾！我從來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王大哭着跑了出去，離開了家。

    他不明白，既然他們不愛自己，從來沒有愛過自己，那麼，為什麼要生下自己？或者，如果他出生在王二之後，是不是一切都會變了呢？

    如果死的是他的話……王大想，也許他們還會過着跟以前一樣的生活吧。

    王大蜷縮在洞口，看着外面的傾盆大雨。

    他沒有在雨中聽見有人尋找他的聲音，只能聽見那來自他身後方的、如同惡魔般誘惑、輕聲呼喚的聲音。

    「我知道，你沒有錯。」

    「我相信，你是正確的。」

    「來吧，來這裏，我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我是你的奴僕，而你是，我的王。」

    當王大再回到村里，便是一片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