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先生，您回來了。白董，一直在等您！」

    溫言一回到自己辦公室，阮語就迎上去，並且暗暗向沙發區那邊使了個眼色。

    其實，溫言知道白小升在這裏，因為阮語已經提前通知了他。

    「知道了。」溫言對阮語一笑，邁步走向白小升那裏。

    此刻，白小升正端坐在沙發上，目光凝向落地窗外，一副若有所思之態。

    茶几上那杯紅茶，一口未動。

    「想什麼呢？」溫言在白小升對面坐下來，笑問道。

    白小升回過神來，對溫言露出一個平淡的笑容，「哦，你回來了。」

    乍一看，白小升似乎什麼問題都沒有。

    除了，剛剛一刻的失神。

    「是啊，回來了，去見了見董事局來的那位布蘭琪小姐，隨便聊了兩句。」溫言猶如沒有察覺一般，一笑，直接拿過桌面那杯茶，自己一飲而盡。

    這舉動，非朋友、兄弟做不出。

    白小升靜靜看着溫言，和聲道，「我聽說那只是一個執行官，也值得你這位監.察.部一把手親自去見嗎。」

    溫言在總部身份地位比肩副董，甚至猶勝幾分。

    按說，便是董事局主席的執行官主動來見他，都不為過。

    所以，溫言這舉動，非但不合宜，而且很有些態度問題。

    他，太過積極主動。

    溫言聳了聳肩道，平靜道，「對方品階雖不高，但是代表的是董事局，我去見一見也沒什麼。」

    「還是不好。」白小升搖頭道，「總部這邊跟董事局關係向來不怎麼樣，你這般，讓總部自家人見了，會怎麼想，你就不怕遭人非議，讓咱們的中層高層不滿嗎。」

    溫言看着白小升，忽然笑了，就好像白小升說了很好笑的事。

    「什麼叫董事局跟咱們總部高層關係不好，這話欠妥啊。董事局，那是咱們集團的股東們，你這麼說有原則性錯誤之嫌啊。」溫言笑道，「還有，你這都是從哪兒聽來的，別當真，當面誰都不會承認的。再者，我光明正大去見董事局派來的代表，怎麼了，有什麼不妥盡可以讓說話之人找我。」

    白小升凝視溫言，緩緩道，「我當你是朋友，所以才說那些話！」

    白小升言下之意，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ok，我知道你是好意。」溫言收斂一絲隨性，認真道，「小升，首先你得清楚，來的人不管本身是什麼職務，她現在都是董事局派來的代表，這就足以讓我去見一見，絕不是什麼自降身價，主動貼上去的舉動。還有就是……是咱們那位代理董事長白宣語，讓我負責接待工作的，這來人了，我總不能不聞不問吧。」

    如此一番話，讓白小升一怔。

    他也是沒想到，居然是白宣語給溫言安排的任務。

    這麼一說，溫言這般「主動」，倒真的是情有可原。

    白小升覺得有些誤會溫言了，有幾分歉意，也不由得心中長出一口氣，一些擔心的成分降低。

    「原來如此。」

    白小升神情明顯舒緩，與溫言道，「剛才我不是針對你，別往心裏去。」

    「我是那樣的人嗎。」溫言一笑。

    白小升笑了笑，問道，「那這次董事局派人過來，是不是盯上了原屬摩根的位子。」

    此前一切都是白小升自己的猜測，就算他肯定，也需要找人印證一番。

    「不錯。」溫言絲毫沒有猶豫，就如實告訴白小升。

    足見他對白小升的坦誠。

    白小升點點頭，道，「我還聽說，在過去的數年間，董事局那邊一刻都沒有消停過，兩三年前還與咱們這邊鬧翻了天，還是老董事長派司徒寅先生手持一封親筆信出面，方才解決的麻煩。」

    「有這回事。」溫言點頭。

    「看來，他們捲土重來，應該是有備而來。這點，我想大家也都想到了。你覺得，這次大家會是個什麼態度？」白小升問道。

    這個問題，溫言都不用想，直接給出心中答案，「不管是代理董事長還是副董們，怕依舊不會同意。」

    白小升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看來一切溫言也都心知肚明，那他也就放心了。

    只要彼此立場一致，就行。

    白小升把自己此前那些胡思亂想，拋諸腦後。

    這些年來，總部管理層團結一心，董事局那邊拿他們沒有辦法，眼下也一樣可以將對方拒之門外。

    「你下一個問題，是不是想問問我在這件事上的態度？」溫言笑道。

    白小升一笑，看來溫言也大致猜出他的心思所想。

    溫言伸手拿起旁邊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飲而盡，方才不急不緩道，「我贊同董事局拿走摩根的那個位子。」

    溫言這句話，讓白小升萬萬沒料到，他甚至呆了呆，隨後吃驚的看着溫言。

    溫言什麼都懂，可為什麼在最後抉擇上，卻做出如此選擇！

    放開門戶，讓董事局染指管理層？！

    白小升不解。

    二爺白振北沒有答應的，甚至白宣語都沒有答應的事，溫言卻要如此做？！

    白小升笑容沉落，凝視溫言。

    溫言再度給自己倒了杯茶，看着白小升不緊不慢道，「副董之位空了一席，遲早都要有人補上去，你覺得索恩斯、老布朗、瑪格麗夫人，還有蔣括，誰更合適。」

    這問題莫說白小升，就算溫言自己，就算白宣語都不好說。

    「就算暫時沒有合適之選，可也不需要讓給董事局那邊吧，你難道不知道一旦被他們破開權力門戶，會是個什麼結果。」白小升沉聲道。

    溫言豎起一根手指，虛空點了點，「你話里有原則錯誤，你把董事局當成災禍，這不合適。人家是股東聯合，你明白嗎，他們有權進來。而且他們不是想毀了集團，也是想集團更好的。總部這邊始終把人家當成賊寇一樣嚴防死守，你覺得就合適了嗎。」

    白小升默聲。

    「還有，咱們總部這邊的權力構成，日漸趨於一人為大，也就是代理董事長白宣語越發變得無人敢逆的存在，這很不好，有董事局那邊的人在，也是為了權力制衡。」

    溫言似乎看出白小升的心思，繼續道，「我知道你擔心董事局會藉此撬開這邊權力的大門，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有的，攏共不過就是一個副董席位，投票也只站其一，怎麼可能短時間打開局面。你的擔心，有點杞人憂天了。」

    「權力這種東西，有時候就如同洪水猛獸，一堵不如一疏，你越是不讓董事局的人進來，他們越是想盡辦法，用盡手段，現在還算正常，一旦變得瘋狂，甚至以損害集團利益為代價呢。這值得嗎？」

    溫言沉聲道，「我知道老董事長，還有白宣語都堅決反對過，但此一時彼一時，我們應該靈動看待問題。」

    ……

    溫言應該早就想過所有問題，比白小升臨時想到的，角度多了許多，也頗有道理。

    白小升的心情由最初的波動，眼下漸漸趨於平緩。

    白小升這個人是個講道理的人，知道並非自己所想就是真理。

    他聽得進別人的話，更聽得進別人的道理。

    「還有就是……」溫言露出一抹略顯陰沉的笑容，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同意董事局的人進來嗎？」

    白小升目光詢問。

    「既然董事局會是一個長久的麻煩，那我們為什麼不能借着這次機會，讓這個麻煩內部自亂。我們可以藉此時機，讓他們內部分化！」

    溫言說到此處，眼眸盈盈生輝，帶出幾分寒芒。

    白小升不免吃驚看着他，不過隨後卻點點頭。

    其實守護一件東西，有如白宣語那般一往無前之人是對的，但也應該有如溫言這樣暗中詭詐的。

    白小升不介意繼續聽一聽。

    「可否把你的想法，與我透露一些。」白小升道。

    眼下，這裏是溫言辦公室，作為監.察.部老大，整個總部的辦公室有一個算一個，恐怕除了白宣語那裏，再也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了。

    溫言笑着看向白小升，「自然，沒有問題！」

    如此直接了當，也足見溫言對白小升的信任，這也讓白小升心中溫暖。

    ……

    溫言與白小升密談之際，貴賓室里的布蘭琪百無聊賴，越想那個壞她好事，輕易戲耍、驚退她的傢伙越來氣，甚至是恨。

    就在這時，布蘭琪的手機發出一陣震動，有人發來信息。

    布蘭琪拿起一看，發現正是自己的哥哥柯特。

    此番她哥哥是董事局派遣的首席代表，懷重任而來，她才是打下手的那個。

    「布蘭琪，怎麼樣？」

    發來的信息，內容很是簡單。

    不過布蘭琪卻知道，柯特如此問，自然帶着另一層意思。

    是在問她有沒有在這裏攪動起風波，給那些不開眼的實權派製造麻煩、難堪。

    布蘭琪正為此事心煩，回復道，「原本來的時候就找到了由頭，結果被一個不知名的混蛋給攪和了。不過我現在已經在總部大廈這裏，等會兒找到那個混蛋，我必然鬧得他們不寧。」

    布蘭琪發去信息之後，足足五分鐘，方才有回信，「一刻鐘後，我便到了，到時候我給你站台。」

    這句話也就意味着，布蘭琪怎麼鬧，都有人善後。

    布蘭琪嘴角也不覺間勾起一抹冷笑，簡單回了個「好」字。

    不過撂下電話，布蘭琪皺了皺眉頭。

    眼下坐在這裏等，她怎麼挑起事端，柯特不能「恰好」趕上，也就不能在其中做文章。

    「看來我還不能等了，得出去轉一轉，萬一遇到那個人呢！」布蘭琪又想到那個黑髮黑眸的傢伙，恨得牙根痒痒。

    這種天之嬌女，何曾被人用如此不堪的小把戲給驚走，這讓她視為恥辱。

    布蘭琪當即站起身，推開貴賓室的門，走了出去。

    門外溫言留下的人正候着，為的是怕客人有什麼需求，找不到人。

    那人眼見布蘭琪出來了，頓時陪着笑臉迎上去，問道，「布蘭琪小姐，您有什麼需要的。」

    「我出去走走，在裏面坐着實在無趣。」布蘭琪道。

    那人面色微難，笑道，「這，柯特先生馬上就到了，您看……」

    「怎麼，柯特先生來之前，難道我不能動？你們還要關我禁閉嗎！」布蘭琪懶得跟人廢話，眼神一眯道。

    「不敢不敢。」那人趕緊道。

    溫言先生臨走前交代過，說無論如何不能得罪這個布蘭琪小姐，不然有的麻煩。

    「那我陪您？」那人建議道。

    「怎麼，我在總部走走，還得有人盯着，拿我當賊嗎。」布蘭琪冷眼打量對方，冷哼道。

    「不不，自然不是。」那人趕緊擺手否認，對布蘭琪賠笑道，「我這不也是擔心您不熟悉咱們總部嘛。」

    「這裏我也來過，不熟能不熟哪兒去。再說了，不熟的話，我不會問嗎。」布蘭琪冷哼一聲，伸手一指對方，喝道，「你讓開就行，還有，你敢跟着我，我就讓你不好過！」

    眼見如此漂亮且有氣質的豪門嬌女，現在一副蠻橫之姿，一臉不好招惹之相。

    那人只得苦笑一下，不敢上前，眼看着布蘭琪揚長而去。

    不過，這人隨即匆匆離去，要與溫言先生發消息，告訴他這邊狀況……

    另一邊，溫言與白小升所言告一段落。

    經溫言之口，白小升也得知董事局裏也不是鐵板一塊，也分陣營。

    董事局主席佩羅斯想要謀求總部這邊的權力，董事局內部同樣有人做這個打算。

    溫言的意思，正是利用這一點。

    拒絕佩羅斯安排的人，轉而接受董事局另外一方的人員。

    這樣就把難題拋給了董事局，他們要是不答應，那這事就名正言順作罷，眼睜睜放棄這個機會。

    他們要是答應了，就是埋下了一顆分崩離析的種子。

    如此，也是分化董事局的一條計策。

    白小升思考了一下，覺得倒是可行的。

    不過，白小升依舊主張溫言先與白宣語通個氣，不能單獨去做，免得誤會麻煩。

    「說到白宣語，我恰好有事找他，現在得過去一趟。」溫言看了看時間道。

    卻在這時，外面有人敲門。

    阮語跑去開了門不說，還讓進來數人。

    來的人可非同一般，竟是李韻元在內的幾位副董。

    白小升與溫言趕緊站起身。

    職位什麼的暫且不論，這幾位按年紀那都是長輩。

    「白副董也在嗎，那剛好。」李韻元一笑，又對溫言揚聲道，「我們幾個老傢伙在樓上打了場高爾夫，聽說董事局來人到了，是溫言你負責全權接待，所以來問問，人安排在哪兒了，我們去見一見。」

    溫言聞言一笑，與白小升走過去，笑着跟李韻元等人道，「董事局派來的正主還沒到，來的只是個副手，就安排在樓下的貴賓室。」

    說到這兒，溫言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歉然一笑，拿出一看，怔了怔，「還真是不經念叨，董事局那位柯特先生馬上也就到了，看來我也得去樓下做些歡迎準備，畢竟他所代表的是董事局。」

    李韻元等人聞言也相繼點頭。

    溫言笑道，「一會兒我會帶那位柯特先生去樓下同一間貴賓室，幾位副董現在反正也無事，先過去也未嘗不可。反正人到了，大家總要見一見，中午還要一道吃個飯。」

    還是那句話，來的柯特若只是個人身份，不配副董們見他。

    但是眼下，他代表的是董事局，便是各位副董主動一些也無可厚非。

    李韻元當即點頭，又對白小升道，「那咱們就一道過去吧。」

    白小升也點頭稱是。

    最後，溫言與白小升等人兵分兩路。

    溫言去籌備歡迎儀式，白小升、李韻元等人則直奔樓下貴賓室。

    好巧不巧，等白小升、李韻元一行副董有說有笑乘電梯下樓，剛走出電梯間，就看到外面站着一個身材俏麗、氣質不凡的女人。

    白小升無意抬頭，正與對方對視。

    只一眼，倆人都不禁發聲。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