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國強和沐愛軍這邊聊得熱火朝天，一旁的「重騎集團」的李啟楠和幾個手下，就顯得有點尷尬了。

    說起來，中午那會兒，本來是李啟楠單獨請沐愛軍吃飯的。

    但是後來固有資產管理局機械工業處處長出面，邀請十八家企業的領導們一起在招待所吃了個飯。

    沒法子，李啟楠的這場約，就只能改成了晚上。

    然而，當他下午去沐廠長那兒串門的時候，卻發現「四羊集團」的這位馬總已經搶先一步到了。

    對馬國強這個人，李啟楠還是比較了解的。

    要說這位馬總，着實不是什麼普通人。

    「四羊集團」幾年前的時候，在國內摩托車企業的排行絕對不在前五之列，比之「嘉陵集團」、「重騎集團」要差了不少。

    然而就是這短短的幾年時間，「四羊集團」迎來了一個爆發式的增長，一舉超過了另外幾家大型摩托車企業，直追兩大巨頭。

    尤其是他們的新品——「彎梁車」的成功推出，更是開了國內彎梁車市場的先河。

    「四羊集團」能夠取得這樣的成績，和馬國強這個董事長的英明決策，是密不可分的。

    此時看着馬國強一點兒沒有架子的和沐愛軍這個處級廠長熱聊，李啟楠心裏就暗暗感嘆一聲：這次真是遇到對手了。

    李啟楠的神色，全都被趙國陽看在眼內。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對這位李董事長的做派，趙國陽已經有了一個比較直觀的認識。

    在他看來，這個李啟楠在做人做事方面，還是很值得稱道的。

    就好像這會兒吧，這位李總插不上話，明明心裏面着急得很，但是外表卻沒有流露出一絲焦躁之態，還是那麼四平八穩，從容不迫。

    光是這份養氣的功夫，就是很多人無法做到的。

    思忖至此，趙國陽就笑着起身，對李啟楠舉起杯子道：「李總，我敬您一杯。」

    李啟楠聞言微微一愣，旋即滿面笑容的開聲道：「呵呵，謝謝趙研究員，咱們干一杯！」

    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趙國陽落座之後，就順勢打開了話匣子。

    「李總，不知道您對『全地形車』這個項目，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看法？」

    趙國陽神色有些認真的問道：「對於這個項目，您的『重騎集團』到底是想要趕上時代的潮流，從中賺個一桶金呢？還是有其他想法呢？」

    趙國陽的這個問題拋出來之後，不光是李啟楠，就連一旁正在熱聊的馬國強、沐愛軍也都漸漸收了聲，將目光轉到了趙國陽身上。

    聽了趙國陽的問題之後，李啟楠不敢怠慢，當即坐直了身子，默默思考起來。

    不多時，李啟楠想好了之後，就一字一句的解釋道：「趙研究員，這件事，我想也沒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就實話實說好了……」

    看着趙國陽贊同的點了點頭，李啟楠就放下心來，開始闡述起自己的觀點。

    「趙研究員，關於『全地形車』這個項目，我們『重騎集團』最初的時候，確實是想着靠着這個項目，給企業帶來一個利潤新增長點來着。」

    「說句不矯情的話，一旦拿下這『全地形車』項目三個名額中的一個，光是每年固有資產管理局給咱們的補貼，會是一筆不菲的資金，這還沒算出口退稅這些隱形的補貼……」

    「有這樣的利潤，再加上對自家企業技術上也有一定的信心。我想換了任何一個企業領導，也不可能放過這樣的項目吧？」

    聽到這裏，趙國陽就認同的點了點頭。

    確實，這位李董事長說的沒錯。國家既然全面支持下面的國企搞「全地形車」這個項目，就是看到了這個行業對國家工業發展的帶動作用。

    上午的會議上，部委的幾位大佬態度其實已經很明確了。

    部委要大家搞這個「全地形車」項目，是下了血本的，是會大大的讓利給下面這些國企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拿下一個「全地形車」項目的生產名額，可能就意味着數百萬，甚至近千萬的收益。

    李啟楠有經濟方面的考量，也實在是人之常情，沒什麼可說的。

    在李啟楠表達着自己的觀點的時候，「四羊集團」包括馬國強、梁紅軍在內的所有人，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李啟楠稍微停頓了片刻，就繼續說道：「實誠的來說，最初的時候，我們『重騎集團』對『全地形車』項目的最大定義，就是經濟效益方面。」

    「但是，在上午聽了趙研究員你的一番演講之後，我就覺得有些慚愧啊！」

    李啟楠嘆息一聲道：「趙研究員你在今天上午的會議上，詳細的分析了我們國家在『全地形車』領域所缺失的技術和生產力，讓我們對這個項目有了一個全新的感官。」

    「確實，趙研究員你說的太對了。國家從我們這些機械製造企業中，挑選出三家來和全球的『全地形車』生產商們競爭，可不僅僅是讓我們賺錢來着。」

    「更重要的是，要讓我們提高自己的生產水平、技術水平，以後能和國外那些生產企業掰掰腕子！」

    李啟楠一臉堅毅的開聲道：「假如我們僅僅將這個項目，當成賺錢的工具，去費盡心思的拿下它，那無疑就違背了固有資產管理局，和其他部委領導的初衷。」

    「因此，在認真研究了趙研究員你上午的講述之後，我下午就召集集團來京的成員開了個會，大家商量了一下對『全地形車』這個項目，思路上的調整。」

    「最終，我們定下了思路，就是『少賺錢、多投入』，爭取儘快將生產製造水平達到全世界先進水平！」

    李啟楠說道這裏，一旁的馬國強就忍不住鼓起了掌。

    「說的好，說的太好了，李總！」馬國強搖頭感嘆道，「你這一番話，真的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不單單是『全地形車』這個項目，咱們國內的摩托車、汽車等機車製造水平，都還處於一個比較低下的水平。這要是再不及時做出一些改變，怕是咱們的產品在國際上的競爭力會越來越低！」

    馬國強的目光轉向趙國陽，面露苦笑道：「其實，關於這一點，趙研究員之前在幫我們『四羊集團』設計『太子車』的時候，已經和我們幾個剖析過了。可惜，我們一直沒能引起重視啊！」

    「李總你說的對，作為我們這些國有企業的領導，賺錢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是對咱們業績的一個考量。咱們更多的，還是要多往深層次的方面去考量啊！」

    「就好像摩托車這一行吧，雖然咱們『四羊集團』現在是和島國『雅馬哈』有合作，從對方那兒引進了技術。」

    「但是咱們也不能因為技術引進有了門路，就高枕無憂，忘記自身水平的提升啊！」

    「如果光是為了經濟利益的話，我老馬還幹這個『四羊集團』的董事長幹嘛呢？直接申請調任其他金融類國企不就行了嗎，那可是穩賺不虧哦！」

    一旁端坐的沐愛軍，沒想到馬國強能夠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當下就笑着開聲道：「馬總，你也是一條血性漢子啊！」

    聽了自家廠長的這話，趙國陽微微咧嘴笑了起來。

    聽着沐愛軍的玩笑話，馬國強樂呵呵的和他對視一眼道：「沐廠長，你知道不知道，咱們今天這十八個與會老總里，我最羨慕的就是你啊！」

    聽了這話，沐愛軍就是一愣：「馬總，你羨慕一個小小的處級幹部幹嘛？我這宏達機械廠比起您的『四羊集團』和李總的『重騎集團』，那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啊……」

    沐愛軍這話說出來之後，李啟楠就突然插口道：「哎，沐老兄。馬總這話可是一點兒不誇張，我同樣是最羨慕你來着！」

    就在沐愛軍一陣迷糊的時候，馬國強就煞有介事的開聲道：「沐廠長，我和李總不是羨慕你其他，而是羨慕你慧眼識人啊！」

    「你發掘出趙研究員這樣一個大大的人才，那可是能頂得上千軍萬馬哦！」

    李啟楠聞言，連連頷首道：「沒錯沒錯，老馬你這話說的太對了。」

    「今天趙研究員在會上的演講結束之後，我就聽到身邊幾位企業老總低聲交流呢，說是，哪怕花血本，也熬把趙研究員給挖過去呢！」

    「那幾位企業老總，可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他們一致認為，只要挖到了趙研究員，這個『全地形車』項目的三個名額，就肯定能拿下一個！」

    李啟楠這話並不是胡謅來着，確實在會議上，他是聽到有人這麼說的。

    此時，他將自己聽到的這番話講出來之後，大家就都是一陣感慨。

    沐愛軍深深看了一眼自己身邊這個淡定自若的年輕人，不無慶幸的開懷說道道：「哎，不瞞你二位老總說，對於國陽能夠加入咱們宏達機械廠，我也是慶幸無比呢！這個，可能就是運氣和緣分吧……」

    「哈哈，對對對，這是沐老兄你的運道，別人是羨慕不來的！」馬國強拍桌附和道。

    笑過之後，李啟楠就說起了正事兒。

    他看向趙國陽道：「趙研究員，在『全地形車』這個項目上，無疑咱們國內企業的競爭力，暫時是遠遠不如國外的。但是我相信，只要有你這個指南針在，咱們絕對可以和老外們一較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