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5章 阻於城下

作品:《蜀漢之莊稼漢

    「那元明(秦朗)怎麼辦?」

    曹肇又問了一聲。

    他與秦朗乃是政治同盟,若是汧縣守將換人,秦朗在外領軍,自己在內侍君王,互相呼應的計劃則勢必會受到影響。

    曹睿聞言一笑,卻是誤會了曹肇的意思,只見他眼中露出欣賞之色,「想不到你竟是這般有情義,此時還能想到他。」

    說到這裏,他又嘆了一口氣,「張郃死後,我這才發覺,如今軍中的許多將軍,竟然仍是武皇帝那時留下來的。」

    「如今這些將軍年紀都已經不小了,所以我們必須未雨綢繆。張郃也說了,阿蘇(秦朗小名)頗有軍略,只是年紀尚輕,資歷尚淺。」

    「若是多加磨練,想來必會有所成就,所以我就想着,讓他繼續留在軍中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你覺得如何?」

    曹肇聽了,心裏的一塊石頭這才落了地,順着曹睿的撫背之手,向曹睿那邊挨得近了一些,問道,「那陛下打算讓誰來守汧縣?」

    曹睿自信一笑,「張郃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已經知道他意屬誰人。」

    「誰?」

    「文聘本是荊州人士,武皇帝讓他駐守江夏,正是用人之長,以安民心,如今已有二十年,屢敗東吳,名震敵國,故不可輕動。」

    「滿寵更不必說,曾數任汝南太守,又隨武皇帝南征荊州,關羽攻樊城時,力守城池,最後與諸將軍前後反攻關羽。」

    「不拘是荊州還是揚州,滿寵皆不算陌生,所以若是東吳想要兵分五路北上進犯大魏,無論把他調往荊州還是揚州,皆可勝任。」

    曹肇聞言,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陛下欲調賈逵過來?」

    曹睿看了曹肇一眼,自知曹肇之意,「長思,我知大司馬與賈逵不和,但賈逵深得武皇帝與先帝所譽,實乃國之良材也。」

    「我與你親近,又重信大司馬,也盼你能以國事為重,寫信勸勸大司馬,莫要再與那賈逵過不去。到時他們二人爭吵起來,我亦是左右為難。」

    曹肇聞言,心裏吃了一驚,知道皇帝這是想通過自己勸說大人,當下連忙點頭,「陛下之言,我已牢記於心,今晚我便手書一封,把陛下的意思傳給大人。」

    「也不用這般着急,今晚我們另有他事,明日再寫就是。」

    曹睿看到曹肇這般懂事,心裏更是喜歡,也就願意給他多說一些事情,「其實這三人,皆不是張郃的人選,他真正想要推薦的,乃是郭淮。」

    曹肇一聽,臉上現出驚訝之色,「為何?」

    「當年漢中之戰,主將(夏侯淵)戰死,軍中無首,郭淮主動推舉張郃為臨時主帥,兩人的私交非同一般。」

    「如今隴右之失,真要按國法來,郭淮身為雍州刺史,亦是有責任的。張郃此舉,不過是為郭淮求情罷了。」

    曹肇聽到這番話,這才明白過來,當下佩服地說道,「陛下明見斷識。」

    曹睿聽到曹肇誇他,心裏更是高興,「張郃雖是為郭淮求情,但郭淮此人確實也是良材。當年能在漢中力拒劉備,這些年治理關中又深得羌胡之心。」

    「關中羌胡,多視郭淮為神明之人,若不是夏侯楙,隴右戰事只怕未必會變成這個模樣。郭淮熟知關中地形,所以我順張郃之意,讓他輔佐大將軍守關中,亦不失為一步好棋。」

    曹肇這才恍然,只是他想了一下,又有些擔心道,「萬一有人說陛下處事不公,那怎麼辦?」

    「不會處事不公的。」曹睿眼中閃過一抹狠絕之色,「隴右一戰,糧草不濟是失利根本,所以原安西將軍夏侯楙當是首罪。」

    「郭淮兵少於賊,卻能支撐數月,已是盡力,此事不怪他。張郃力戰蜀虜,同樣是兵少不敵,最後受傷不治身亡,當嘉獎之。」

    皇帝陛下怎麼可能有錯?

    張郃從荊州調回洛陽,再從洛陽馳援隴右,如今又受傷不治身亡,怎麼能苛刻太過?

    郭淮以少量兵力,堅守城池那麼久,若是再受到懲罰,豈不是寒了將士之心?

    既然都沒錯,那就只能是找一個犯了錯的。

    夏侯楙私自販賣糧食,罪名可大可小,身份不大不小,正好合適。

    「可是陛下,安西將軍畢竟是清河公主夫婿」

    聽到皇帝打算拿夏侯楙來當犧牲品,曹肇吃了一驚:清河公主乃是武皇帝的女兒,文皇帝的長姊,身份非同小可。

    更重要的是,自征南大將軍夏侯尚在前年死後,夏侯楙就是夏侯家的代表性人物,陛下讓夏侯楙擔起隴右失利的主要罪責,難不成

    想到這裏,曹肇只覺得後背有些濕了,甚至感覺被皇帝的手撫到的地方,如同鐵烙般滾燙。

    他偷偷地看向曹睿,只見皇帝的臉色忽晴忽暗,嘴裏喃喃地吐出一句,「夏侯」

    沒錯,夏侯家與曹家本是一體,但隨着曹家成為帝王之家,這個一體關係到了如今,似乎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在曹睿看來,自己初登皇位時,夏侯家應該要全面支持自己才對。

    可是夏侯家中最有名聲,同時也是夏侯家第三代的領軍人物夏侯玄,竟然學着那些自詡抱守禮儀的世族清高之士,公開反對自己立毛氏為皇后。

    不,甚至比那些世家清高之士還過份,他竟然在公眾面前侮辱皇后之弟。

    這簡直就是紅果果地在打皇帝的臉。

    這一點尤其令曹睿惱火:你大概是忘了夏侯家是怎麼起來的吧?現在顯貴了,就開始學那些世家?

    只是曹睿看在夏侯家與曹家親如骨肉的份上,再加上他剛登基不久,為了大局,他也只是把夏侯玄貶職以示警告。

    哪知待隴右事起,夏侯家的代言人夏侯楙,竟然又做出這種事來,終於讓曹睿感覺到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此時的曹睿終於下定決心,對着曹肇緩緩地說道,「就是因為他是皇家宗親,所以才更加要嚴查,不可輕易放過,不然何以震懾那些國之碩鼠?」

    國之碩鼠?

    曹肇聽到這個評價,心裏猛然一震:夏侯楙這一回,只怕在劫難逃啊。

    「長思你的背上怎麼濕了?」

    曹睿這才注意到自己撫在曹肇背上的手掌有些汗津津的。

    曹肇勉強一笑,「陛下,這天氣越發地熱了,所以這才出汗。」

    「哦,是嗎?來,我幫你看看」

    長安行宮悄然語。

    隴西襄武兵戈起。

    漢軍推着衝車,雲梯,開始吶喊着向城下衝去。


    魏延勒馬提刀,眼睛死死地盯着城上。

    他用了整整兩天時間,這才填平了城下那寬深的護城河,然後又再破壞鹿角,推平隔牆,期間傷亡了足足近三千人,這才能正式衝到襄武城下。

    若不是有丞相替他擋住了時時遊蕩在周圍的曹賊馬軍,讓他能專心攻城,只怕這正式攻城的時間還要往後推。

    北伐之初,他就是先鋒,同時他又是最先率軍向隴西而來,沒想到事到如今,隴右其他諸郡已下,其他各軍皆有戰功,他這個先鋒卻是沒有得到一點功勞。

    想到這裏,魏延盯着襄武城的目光更是怒火熊熊。

    靠着女牆掩護的曹軍張弩射箭,城頭上箭如雨下,許多漢軍還沒等到城牆下面,就已經永遠地倒在了地上。

    對於征戰多年的魏延這來,這只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罷了,也是攻城必要的犧牲,所以他目光根本沒有看那些倒地的士卒。

    而是看着那衝車雲梯什麼時候能到達城下。

    「轟」!

    第一輛衝車直接撞向城門。

    接着,雲梯開始被搭起,漢軍蟻附而上。

    魏軍佔據着高處,毫不留情地射殺攻城的漢軍。

    不少人才爬到一半,就慘叫着翻身掉了下去。

    人的生命,在這場同類殘殺中顯得極是渺小。

    就在魏軍全力射殺的時候,不知不覺間,所有的雲梯都已經搭上了城牆。

    從後方看去,城牆上密密麻麻的攀爬而上的士卒,如同螞蟻一般。

    魏延眼中終於露出笑意,這涼州軍,名聲挺響,看來也就是馬軍精銳一些,守城卻是一塌糊塗。

    已經有漢軍士卒衝到了女牆邊上,正要翻身而上,突然側邊有刀砍過來,那士卒倒也兇悍,一手摳住牆角,一手舉刀擋住。

    只待對方力竭,他就是一聲暴喝,竟然直接一個跟頭翻上了城頭。

    只是這先登的喜悅才剛剛持續不到幾息時間,魏軍的長槍就齊齊捅來,把他捅到牆外,直接往下面砸去。

    雲梯上的士卒只覺得一個黑影砸下來,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屍體從雲梯上砸落。

    「魏將軍,這曹賊怎麼沒有放檑木滾石?」

    陳式看着越來越多的士卒爬上了雲梯,心裏有些不安地問道。

    「沒有放不是正好嗎?」

    魏延當然知道這其中有所古怪,但在他看來,不管對方有什麼陰謀,總會有施展的時候,到時候一看便知。

    總不能因為對方行為古怪,便停止攻城吧?

    正當雲梯上爬滿了士卒的時候,城頭上忽然一聲梆子響,只見城頭魏軍開始往梯子上潑了什麼東西。

    陳式心頭一緊,伸長了脖子,「這曹賊在做什麼?潑水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看着天氣這麼熱,所以潑水涼快一下?

    還沒等他看明白明白,只見城頭的魏軍的箭不知何時變成了火箭,紛紛朝雲梯射去,期間有人還有人從城頭扔下火把,同樣是看準了梯子的方向扔。

    只見那雲梯也不知怎麼的,竟然是沾火便着,甚至有士卒不小心碰到了火把,身上一下子就燃了起來。

    「火火」

    正在爬雲梯的士卒們呼喊着,上面的人想要退下來,下面的人又不知是怎麼一回事,上下擠推,不少人沒死在敵人的刀箭之下,反而是被自己人給踢了下去。

    魏延的臉色終於變了。

    「這是油!他們往雲梯上潑了油!」

    「退,快鳴金收兵!」

    魏延反應不可不快,可惜的是,那些被潑了油的雲梯,皆是用木頭做成,一旦被引火,在這等乾燥而又炎熱的天氣下,很快就燃燒起來。

    不要說士卒,就算是魏延,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用火油守城的情況。

    猝不及防之下,在雲梯上的士卒根本沒有辦法逃掉,不但原本蟻附而上的士卒不斷地慘叫着,呼喊着救命,要麼是成了一個火人,要麼是被逼着往下跳。

    「嘩啦」一聲,一個雲梯最先被大火燒掉了骨架,剩下的木頭支撐不住,終於變得支離破碎,順着城牆滑了下來。

    魏延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起來。

    很明顯,對方這是故意讓自己把雲梯架起來,等士卒爬滿的時候潑油,然後再放火燒,這麼一來,不但把這些日子做好的雲梯全部燒光,甚至還損失了一大批士卒。

    最重要的是,經過這一次火油守城,只怕這一批攻城的士卒已經產生了恐懼心理,士氣低到了極點。

    想要再次攻城,要麼只能休整後再來,要麼就是去找丞相另換一批士卒。

    「馮永用火和油毫髮無損地攻下隴關,沒想到今日這郝昭竟然用火和油把所有的攻城器械都燒掉了。」

    諸葛亮看着遠處那仍在燃燒的雲梯,臉上的神色有些陰沉,他覺得自己要必要重新認識這個郝昭。

    這一招委實夠狠,不但給己方軍中造成極大的震懾,而且還藉機把這些日子打造出來的攻城器械一燒而光。

    「丞相」

    魏延回到營寨,面帶羞愧,不敢抬頭看諸葛亮。

    「無事,此非你之過,而是吾之過。明明知道馮永曾經用油攻城,卻是沒想到曹賊也會用油守城。」

    諸葛亮安撫道。

    此言一出,魏延更是羞愧難當。

    這幾日來,他一再請求率軍攻城,沒想到卻打成了這個模樣,你讓他這張臉往哪擱。

    「先讓將士們休整幾天,容我再想想法子。」

    諸葛亮看到魏延這個樣子,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然後又轉身吩咐楊儀,「威公,傳令到冀城,讓馮永率拋石車營與工程隊,關興領馬軍與羌胡聯軍前來增援。」

    雖然攻城遭到了意料之外的損失,但諸葛亮原本就沒想着能立刻攻下襄武。

    這一次魏延被撞得頭破血流,再沒有像最開始時堅持請命率軍攻城,正好讓諸葛亮再無阻礙地實施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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