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君王的責任

作品:《明天下雲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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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終於覆蓋住了青山,青山為此白頭。筆神閣 bishenge.com

    雲昭的茅屋安靜了足足三天。

    這就是李洪基的排場。

    雲昭也不以為意,李洪基不着急,他更加的不着急。

    藍田縣大軍有棉帳篷可以安居,有煤炭可以取暖,鐵甲下面還有棉甲,腦袋上有碩大的裘皮帽子,帽子上還有兩隻大耳朵拉下來就能護住臉,皮靴裏面放了厚厚的一層烏拉草乾燥又溫暖。

    他們有牛羊肉乾可以煮湯,有蝗蟲粉可以增加鮮味,想吃糜子饃饃就吃糜子饃饃,想吃糜子飯就吃糜子飯,守着背風的山坳,不在乎嚴寒。

    李洪基的大軍當然也有準備,那就是全憑身體扛!

    大雪的天氣里,還有風,這自然對身體很不友好,雲昭軍中難免會有幾個傷風,發熱的,至於李洪基的軍營里,每天都能從裏面拉出一車車被凍得的死屍。

    平原大道上一字排開的火炮不是玩具,滿是白雪的地面上也不安穩,李洪基軍中的斥候,已經折損了不下五十人。

    這就是雲昭要把李洪基阻攔在伏牛山一個月時間的底氣。

    此次雲昭出動了雲楊兵團中的八成兵力,人數不足八千,但是,雲昭認為這八千子弟兵足夠讓李洪基停下他的腳步。

    即便李洪基率領了二十餘萬大軍,號稱五十萬,在雲昭背靠伏牛山的時候,雲昭以為,這八千全火器大軍可以讓李洪基流足夠多的血。

    一個衣衫單薄,戰戰兢兢的游騎走進了山谷。

    「闖王明日午時邀請大頭領於坐山旗下飲酒。」

    游騎磕磕巴巴的用關中話說完,就閉上眼睛一副等死的模樣。

    「賞!」

    雲昭聽完這個小兵的稟報,就回到了茅屋。

    隨即,就有青衣護衛們邀請小兵去草棚子底下用飯,飯食是燉菜,裏面有肉,有凍豆腐,甚至還有粉條白菜,正咕嘟的咕嘟的冒着泡,大鍋邊上還有一壺溫熱的酒。

    「賞我的?」年紀最多只有十五六歲小兵吞咽一口口水,眼睛骨碌碌的轉着問面情最善的一個青衣護衛。

    「瓜慫!」

    女青衣護衛將這個可憐的小兵按在凳子上,繼續道:「家是榆林還是延安?」

    小兵很想立刻就吃,可是伸出來的一雙髒爪子,又讓他極度難堪,陪着笑臉抓了一把雪用力的蹭髒手。

    「延安的。」

    「家裏頭還有人嘛?」

    一個年級不大的青衣護衛端來七個糜子饃饃放在鍋邊上隨口問道。

    「我走的時候,地裏頭旱的草都不長,家裏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嫂子跟爹娘,也不知道活着沒有。」

    「活着呢,只是全走了寧夏,那裏有水,官府還給地,耕牛,種子,明年就好了。」

    年紀大一點的青衣護衛見這個小兵看着桌子上的食物眼睛都直了,就拍了一把調皮的小丫頭,把筷子塞給小兵道:「快吃。」

    小兵羞澀的朝兩個跟操同樣口音的女子憨厚的笑一下,然後就開始兇猛的吃飯……

    單個一斤重的糜子饃饃被這個傢伙吃了七個,大半鍋燉菜被他吃的一滴不剩,就算是湯汁,也被他用糜子饃饃蘸的乾乾淨淨,唯有那壺烈酒沒動。

    「知道你沒吃飽,可是,不能再吃,再吃就把腸子掙斷了,坐下歇一陣子再走。」

    小兵直挺挺的坐在板凳上一動不動,打了兩個悠長的飽嗝之後,這才敢轉動腦袋,瞅着年長的青衣女子道:「姐姐,我爹娘他們咋走了寧夏了?」

    年長女子把一件舊棉襖丟給小兵道:「六年沒有下過雨,延安還能活人嘛,不走,等着餓死啊?你只要記得你爹娘的名字,將來去寧夏鎮找,一定能找到的。」

    幫小兵把棉襖裹上,小兵眼睛裏已經泛着淚花,青衣女子的行為讓他想起了自己久違的爹娘跟兄長嫂嫂。

    「關中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你們都亂跑什麼呀。」

    小丫頭的膝蓋跪在凳子上,身體趴在桌面好奇的瞅着這個長得清秀卻髒的看不成的同鄉。

    「沒吃的。」

    「啊?怎麼會沒吃的?我家糧食多的吃不完,來的時候放在柴房的兩袋糜子被老鼠禍害,我娘就把髒糧食餵豬,

    我娘還說,這點糧食值得什麼,就被我爹打了一頓。」

    三個人嘰嘰呱呱的在棚子底下說了好一陣子閒話,眼看着雪花又開始飄了,小兵就站起身道:「我要走了,回去晚了要被砍頭的。」

    年長的青衣女子又拿來幾個糜子饃饃塞給了小兵,小丫頭卻從懷裏掏出幾顆花花綠綠的糖給了小兵。


    「好好地關中不待着,偏偏要去當賊寇。」

    小兵的身子抖動了一下,慢慢爬上馬背,戰馬才開始動,小兵頓時就哇哇的大哭起來,轉過頭瞅着年長的青衣女子道:「姐姐,我不回去了成不?」

    小丫頭立刻拍着手道:「回去受罪嗎?就留在這裏,那些賊寇難道還敢找我家少爺要人不成?」

    小兵聞言笑了,擦一把眼淚道:「我有幾個兄弟還在那邊,我想把他們都帶過來。」

    年長的青衣女子搖頭道:「別幹這事,想回家的自然知道回去,不想回家的你把他們硬給拉來,還會害了你,你就留着,別人的事情讓別人自己干。」

    小兵翻身下馬,朝年長的青衣女子道:「我留下。」

    小丫頭很是開心,朝遠屋檐下打瞌睡的雲楊大喊道:「我活捉了一隻小兵!」

    雲楊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隨口道:「滾蛋!」

    楊雄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想了一下對雲楊道:「我覺得其中大有文章可做,關中人就該回關中,你覺得我這個口號怎麼樣?」

    「兩軍對壘的時候,你要幹這個事情?」

    楊雄道:「兵不厭詐,所以,我覺得在兩軍陣前干任何事情都是合理的。」

    「你還是多想想明天如何保證縣尊安全才對。」

    楊雄冷笑道:「只要是在大炮的射程之內,縣尊就穩如泰山。」

    第二天的時候,雲昭如約來到了那面野豬旗下,這裏已經有人搭建好了棚子,棚子裏燒着旺火,雖然外邊寒風凜冽,這裏面還算是暖和。

    雲昭抬頭看了自己的那面野豬旗良久,上面描繪的野豬模樣看起來有些面熟,仔細想了一下,才發現就是自家那頭大野豬年輕的時候,只是被人加上了一嘴的獠牙。

    李洪基就坐在棚子裏面,頭上那頂帶着紅纓的氈帽已經成了他的標誌,身着藍衣,見雲昭來了並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一雙虎目一直落在雲昭身上。

    劉宗敏就站在棚子外邊,披着斗篷站在雪地里如同一尊雕塑。

    雲楊可沒有劉宗敏那麼蠢,隨着雲昭進了棚子,蹲在火堆跟前發現有滾燙的草木灰,立刻就掏出幾個紅薯埋進灰燼里。

    雲昭坐在李洪基對面,兩人相互打量了良久,才齊齊的拱手道:「久仰,久仰。」

    「你佔了關中,那裏是我的老家。」李洪基的雙手極為粗大,握在椅子扶手上幾乎將扶手最前面的圓弧包裹了起來。

    「關中也是我的家,如果追溯一下老祖宗,我雲氏可以上溯到一千年前,所以,我佔據關中天經地義。」

    「延安,榆林,綏德給我。」

    李洪基聲音低沉,有一種不容人拒絕的意味在裏面。

    「陝北不給!」

    「那就讓出商洛道供我大軍穿行。」

    「商洛道也不給!」

    「既然如此,漢中我是否可以拿下?」

    「漢中也不給!這麼說吧,我當初給你們劃定的那條線至今還是有效的,線外邊是你們的,線裏面的都是我的,我從來沒有跟人共享東西的習慣,這麼說,闖王明白嗎?」

    「好!雲氏果然霸氣,既然你手頭的東西不肯拿出來讓我輩綠林好漢共享,那麼,伏牛山並非你的地盤,你如今橫在這裏是何道理?」

    雲昭站起身悠悠的道:「這個世界其實是一個講究實力的地方,只要闖王的實力足夠,大可不必在乎雲某,不論是陝北,還是商洛道,亦或是漢中,伏牛山,全都任憑闖王予取予奪。

    哪怕闖王對藍田縣感興趣,也盡可拿去。

    闖王之所以還要跟我商量,無非是拿不走而已。

    既然闖王拿不走,雲昭自然會得寸進尺,現在,我說伏牛山也是我的地盤,闖王意下如何?」

    李洪基呵呵笑道:「大頭領這是只顧自己走路,不給旁人活路的道道啊,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妙。」

    雲昭嘿嘿笑道:「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你我都幹了不少,此次雲某隻希望將闖王留在伏牛山一月,並無他意。」

    李洪基道:「再有兩月黃河將會解凍,你以為憑藉一條黃河就能保住洛陽,開封嗎?你保得住開封一年,難道還能保住開封一世不成。

    本王屢次陷入絕境,屢次絕處逢生,這便是天意不絕我,你雲氏如今逆天行事,就不怕落得個身死族滅的下場嗎?」

    雲昭笑了,站起身瞅着兩人中間的熊熊大火輕聲道:「你們痛恨皇帝,這沒錯,你們殺官造反這也沒錯,問題是,你們在幹這些事情的時候能不能看看周邊是不是有狼群在環伺。

    你想坐皇帝寶座,我沒意見,可是那個座位代表着什麼樣的責任你懂嗎?

    你不懂!

    你只知道坐上那個位置將會權傾天下,將會富有四海,將會美女如雲,你想過別的事情嗎?

    如今紫禁城裏的那個可憐的皇帝,他知道的比你還多,明明可以搬去南京,他為什麼一定要死守順天府?

    李狗兒,今天教你一個新詞——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僅僅從這一點來論,那個被你們稱之為昏君的人,雖然被你們逼迫的生死兩難,卻從來沒有忘記過在山海關外,還有一匹餓狼在窺伺這大明天下。」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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