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失敗了，還叫勵志？

    白葉第一次，對於勵志這個詞，產生了誤解。

    或許是看出他臉上的困惑，周導演激動揮手，解釋道：「這是現實主義題材，一個半路出家的人，不管再怎麼努力，再怎麼奮鬥，也不可能奪冠的。」

    「她成功參加比賽，完整跳完了一曲舞蹈，就已經是最大的勝利。」

    周導演娓娓道：「電影最後的一場，在評審、觀眾冷淡的注視下，女主角準備要跳舞，整個舞台暗淡了下來，鏡頭切換她的回憶片段……」

    「冰冷的城市，冷漠的人心，麻木的上班族。為了雞毛蒜皮小事，蠅營狗苟、勾心鬥角的職場，以及冷戰暴力、人心易變的愛情，和默默關懷、子欲養而親不待的親情……」

    周導演動情道：「一幕接着一幕，以黑白的形式，在女主的腦海中浮現。這些都化成了她的動力、她的營養、她的激情……」

    「哀傷、不憤、不甘、不屈，所有的情緒全部爆發了出來。」

    周導演握緊了拳頭，狠狠在空中揮動：「以靈魂在跳舞，燃燒自己、奉獻自己，在舞樂之中蛻變、升華……」

    「曲終舞畢，一束光芒打在她身上。沉默幾秒鐘之後，震破會場的掌聲，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層層疊疊。」

    「鏡頭環轉四方，她的親人，她的朋友，她的鄰居、同事，還有許許多多陌生人，衝着她露出了笑容，慶賀她的勝利。」

    「再之後，鏡頭定格，出現了評委的評分。」

    「咔嚓！」

    「不及格，淘汰！」

    周導演興奮了，口沫橫飛，「這是電影最後一個鏡頭，屏幕一黑。靜音兩秒鐘，再伴隨靈動的聲樂，出現職員表……」

    「當一些人以為，後面有彩蛋的時候，再放上一些花絮。一些小細節，一些不經意的小片段，添加幾分韻味。但是結尾，堅決不能改。」

    周導演嚴肅道：「這個結局，意味深長，開放式，給人無限的遐想。人生艱難啊，有時候就像這電影一樣，努力了，未必有好結果。但是努力的過程，改變了自己對生活的態度，就是對自己最好的回報。」

    「啪啪。」

    白葉聽了，忍不住輕輕鼓掌，承認這個導演，真有幾分東西。

    當然了，這電影拍出來，他不會去看就是。

    藝術片，從來不是他的菜。

    儘管決定了，不給導演貢獻票房，但是不代表白葉，不會說好話，「周導，聽了你的講述，我基本上可以肯定，你這部電影內涵豐富，對於人生、人性的探討，已經上升到了哲學的地步，肯定能拿三大金獎。」

    「哎呀，過譽了、過譽了。」

    周導演連連擺手，十分的謙虛。但是他到底不是老油條，那眯起來的喜悅眼神，已經出聲了他的心情。臉上的表情，以及看白葉的目光，更仿佛是在說……

    兄弟，知音啊。

    一見投緣，一見如故……

    「你們在聊什麼呢，這麼的開心。」

    冷不防，楊絮與林羨魚等人，也在k歌房走了出來。她們已經唱了二十分鐘，服務員已經在餐桌擺好了美味佳肴，就等大家入席就坐。

    「在聊電影呢。」

    白葉的目光，在林羨魚身上定了定，才轉了過去，微笑道：「周導演給我們說了電影最後的場景，我覺得那一幕，如果拍好了，絕對是影史經典。」

    「白老弟給面子，在捧我呢。」

    周導演有點謙虛，又有點自信道：「不過我會努力，不辜負他的期望。」

    楊絮等人驚訝了。

    才多久呀，就開始稱兄道弟，這感情增進得真快。

    不過驚訝歸驚訝，楊絮還是招呼他們，向餐廳方向而去。

    一番禮讓之後，大家依次落坐。

    沒酒，喝飲料。

    按用餐禮儀，大家碰杯、舉筷，吃了點東西，才開始聊天。

    還是聊電影。

    周導演刻意坐在白葉旁邊，有幾分苦惱道：「白老弟呀，其實我那個電影，還有另外一個結局，但是我怕……」

    「怕什麼？」

    白葉看向眼對面，才轉頭道：「怕觀眾接受不了，還是怕評委不欣賞？」

    「不不不……」

    周導演搖頭道：「我是怕偏離了主題，畢竟這是勵志片，如果在結局再添加一條線，我怕電影的結構會零散，甚至崩塌。」

    「結局不是挺好的嗎？」白葉奇怪道：「你還想怎麼改？」

    「我……」周導演欲言又止。

    「周導，你還沒放棄，那個想法啊？」

    與此同時，楊絮無奈道：「他想在電影的最後，突然告訴大家，那是一場夢境。女主追尋夢想，參加舞蹈比賽的過程，只不過是她在失去了愛情、丟了工作、親人去世之後，在悲傷欲絕中，做的一場夢。」

    白葉錯愕，隨即笑道：「這結局確實有點顛覆，出人意料。不過……如果安排不好，很容易形成邏輯的硬傷，太牽強了。」

    「對對對。」

    周導演連連點頭道：「所以我才放棄這個想法，但是又不甘心啊。」

    說罷，他舉起杯子灌了一口，把飲料當酒喝。

    「周導，做人不能太貪心，凡事過猶不及。」

    白葉勸慰道：「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能一蹴而就。如果你覺得，這個創意可惜了，那麼可以用在下部電影嘛。」

    「我明白。」

    周導演嘆氣道：「可是……下部電影，我未必有這個激情了。老弟，你是藝術家，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時過境遷，有些東西過去了，就回不到當初的心境啦。」

    他怏怏不樂，但是下午還要拍攝，不好借酒消愁，所以更苦悶了。

    這也算是至情至性。

    白葉笑了，隨口道：「明線不行，你可以弄個暗線啊。比如說……在一些細節下功夫，弄一些隱喻，微妙的鏡頭，暗示這可能是一個夢境。」

    「注意，是可能。細節不要太明顯，似有若無，供人回味。類似這樣的鏡頭，普通人或許不會在意，但是評委……以及一些觀眾，肯定有所發現，讓他們自己解讀。」

    白葉輕笑道：「要是沒人發現，你們可以適當『引導』嘛。」

    「啊！」

    眾人愣了，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