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九十七 依舊

作品:《半吊子的道士

    趙啟年昏迷了三天三夜,不過宮裏一切如常,朝廷也一樣,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洪公公和日瑩師徒作為趙啟年的親信,每日輪流照料,趙啟年醒來他們皆喜出望外。

    「朕在哪?」趙啟年半眯着眼望着房梁問道。

    洪公公上前半步輕聲道:「陛下,您在寢宮。」

    他看着趙啟年略顯蒼白的臉色在心裏嘆了口氣,作為趙啟年的近臣,他是少數能完全理解趙啟年感受的人。

    趙啟年呢喃了一聲便閉上眼睛,片刻後又猛地睜開,坐起身後卻是淡淡地問道:「義父如何了?」

    洪公公扶他坐好,猶豫了一下還是答道:「當日陛下昏迷後百官便下令要將楊將軍斬首示眾,距行刑還有十二日。」

    趙啟年沒有洪公公預想的那樣大驚失色,反倒是嗯了一聲便不說話了,低頭似在沉思什麼。

    這時屋子的房門突然被推開,日瑩領着兩個徒弟闖進屋裏,看到趙啟年已經坐起,日瑩又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日瑩啊。」趙啟年在日瑩就要出門之前出聲,「宮裏待得可還習慣?」

    日瑩在門口停下轉過身,偏了偏頭,陽光照在一襲紅杉上有些炫目,「挺好的啊。」

    羅立點頭,泰正鬆了口氣。

    趙啟年看了她們一眼,笑了笑,對着他們擺了擺手。

    三人出屋後,趙啟年又對洪公公道:「公公可願擔任中掌璽,替朕保管玉璽?」

    洪公公一愣,躬身行禮,「老奴服侍陛下多年不願離開陛下身邊。」

    趙啟年也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只是笑聲在洪公公耳中顯得有些苦澀。

    「明明朕是個無能之君,為何你們不願棄朕而去?」

    洪公公明白趙啟年問這話的意思,他這時本不該抬頭,但他這麼做了,而且看到了趙啟年眼角的淚光。

    「陛下覺得楊將軍是覺得陛下無能因此離陛下而去?」

    「不是嗎?」趙啟年的淚光中閃着希冀。

    「恕老奴不敢苟同,相反,楊將軍正是覺得陛下能成為一代明君,因此才放心離去。」

    「朕軟弱至極,畏懼政事,百官離心,文不成武不就,如何能成為明君?」

    洪公公低頭拱手,閉嘴不言。

    趙啟年又坐正了些,收拾好面上的表情,有些嚴肅地問道:「如今宮中如何?城中如何?」

    「宮中一切照舊,城中百姓爭論頗多,不少人並不信楊將軍當日所言。」

    趙啟年自嘲地笑了笑,皇帝不在宮中也一切如常,是不是說明其實並不需要皇帝?

    他剛要說話,頓了頓,說道:「傳陳康和李從文。」

    ......

    陳康進來太忙,忙到雖然憂心楊啟卻分不出心思的地步。今日他正在戶部清算賦稅,就被人傳旨說陛下要見他,稍微整理了下桌上散亂的紙張便向宮裏走去。

    陳康見到趙啟年時他已經端坐在了書房中,正將手中的碗遞給一邊雖然長得壯碩但穿着御醫服飾的人,角落裏的洪公公將御醫帶出去並關上了門。

    趙啟年見陳康眯着眼睛打量那個御醫笑道:「義父說丁御醫醫術了得,朕頭有些痛,便差他來給朕熬副藥。」


    陳康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才想起與這壯漢見過幾次。

    「陛下差臣來是?」

    「李相如何了?」

    「臣多日不曾回家不太了解,但府中並無消息傳出,想來先生病情應該沒有變化。」

    趙啟年嘆了口氣,「各地錢糧可夠支應?」

    「算上尚在途中的足夠賑災,若是節省些還能騰出修建水壩的錢。」陳康說得很保守。

    「修水壩?」

    陳康一愣,「陛下不知道?臣已經與工部談過此事,工部說宮中尚未批覆。」

    奏章就擺在書案上,這三日卻沒有幾本,趙啟年一一打開,在工部奏章中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水壩二字,只是語焉不詳,看意思這修水壩一事像是桌上的一粒微塵一般不值一提。

    陳康看了眼趙啟年,突然感覺趙啟年與之前不一樣了。

    「為何要急於修建水壩?」趙啟年深吸了口氣。

    「百姓雖有食能果腹,卻是無水之源,官府若能雇災民修壩,也好讓災民能有錢買糧種用以來年春耕,又不會無所事事生出事端。」

    趙啟年點頭,「明日早朝朕會宣佈此事。」

    陳康略顯驚訝地抬頭,又躬身行禮。

    這時房門開了,李從文走了進來,「陛下喚我?」

    「城中安定否?」

    李從文這幾日除了在屋裏看書想找個辦法,便是在街上亂逛,因此有些了解,「城中並無騷亂,只是議論聲頗多,不少人覺得楊叔是受了冤枉。」

    趙啟年點頭,一字一頓地問道:「若是朕現在派出禁衛,可有可能挽救義父?」

    「派禁衛做什麼?」李從文一時沒反應過來。

    趙啟年站起身,從桌上一匣中取出一塊玉符抓在手中,「朕能以此兵符號令城內外五萬禁衛和五萬北疆鐵騎,朕想明白了,勛貴大臣之所以不怕朕手中的重兵只因他們覺得朕不敢,如今朕就要他們看看朕的決心!」

    陳康大驚,連說不可,連先前勸趙啟年動兵的李從文也有些猶豫。

    他突然想到父親在他走前交給他了一封信,連忙取出遞給趙啟年,「這是家父的信託我交給陛下。」

    趙啟年覺得頭有些沉,喘息了兩口氣坐下,接過書信隨口問道:「李相如何了?」

    「家父這幾日在府上讀書吟詩,偶爾種些花草,身子也比之前好些了。」

    趙啟年打開信眉頭一皺,信上只寫着四個字:

    不可動兵。

    覺得頭又沉了些,將信折好,也沒說信上寫了什麼,只是對兩人笑了笑,「李相不能思慮過多怎麼還寫信給朕?從文啊,你回家跟李相說好好休息便是,朕會處理好的,朕還想着李相早日康復,早些替朕出謀劃策呢。你們下去吧。」

    他將兵符重新放好,笑着對兩人擺手。

    他心中已有計較。

    兩人拱手告退,關好門走至無人的地方,陳康突然停下了腳步,有些複雜地說道:「陛下變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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