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亨吃癟

作品:《國士無雙

    誰也不曾料到,貌不驚人的醜小鴨竟是銀行大亨的女兒,慕易辰欣喜萬分,陳子錕也不由得多看了艾米麗幾眼,少女不由得低下了頭,臉上的雀斑因為紅暈而更加清晰。

    鑒冰和姚依蕾對視一眼,心裏都在暗自擔心,這小洋妞莫不是看上陳子錕了吧。

    金夫人道:「對啊,阿巴伯內爾先生是波士頓希爾曼銀行的總裁,他一定能幫忙。」

    陳子錕聽到阿巴伯內爾這個姓氏就明白了,原來艾米麗是猶太人的女兒,猶太人向來以精明著稱,何況這位阿巴伯內爾先生曾經資助過總統競選,當過外交官,又是銀行家,想來也是美國上流社會一員,願不願意幫忙可是兩說,當下便淡淡道:「那就多謝阿巴伯內爾小姐了。」

    艾米麗扭捏道:「叫我艾米麗就好了。」

    鑒冰和姚依蕾再次對視一眼,確定了自己的懷疑,深深憂慮起來。

    不過開洋行畢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工部局備案註冊,和美國方面聯繫貨源,組織貸款資金,都需要時間和精力,陳子錕鎮守一方,哪有這個閒情逸緻,艾倫少校還在服現役,也沒那麼多空閒時間,上海的事務就交給慕易辰來辦了,可是美國方面卻沒有合適的人選。

    「我下周就要回美國了,如果將軍願意的話,我可以幫忙走動。」艾米麗說。

    陳子錕是不相信艾米麗一個小女孩有這種能力的,不過轉念一想,反正又不損失什麼,不如死馬當作活馬醫,於是便笑道:「那就有勞艾米麗了。」

    艾米麗很興奮:「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晚宴在歡樂親切的氣氛中結束,把洋人們送走,陳子錕憂心忡忡的問李耀庭:「張嘯林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要不然咱們先下手為強,把他弄死算了。」

    李耀庭嚇了一大跳,心說哥哥還是你狠,上海三大亨之一,你說弄死就弄死,當張嘯林是一般小癟三啊,不過想想自己也得罪了張嘯林,不把他除了,以後肯定處處和自己作對,這日子是沒法過的。

    「好,給我幾天時間,探探張嘯林的行蹤,爭取一次辦挺他。」李耀庭發狠道。

    陳子錕道:「還有一件大事,你幫着鑒冰辦一下。」

    ……

    三天以後,慕易辰就辦好了註冊文書,美國春田洋行,辦公地點設在沙遜大廈,他的辦事效率得到陳子錕的讚賞,又批給他五千大洋用作辦公費用,購買桌椅,招聘文員,儘快把洋行的架子搭起來。

    慕易辰信心滿滿的去了,李耀庭緊跟着進來,向陳子錕低語了幾句。

    「召集人馬,把傢伙都帶上。」陳子錕殺氣凜然。

    上回事情之後,張嘯林極為惱怒,賭咒發誓要找回這個場子,可陳子錕一直藏在公共租界不好下手,只好籌劃等他離滬之時再行動手,殺手和武器已經安排好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張老闆和大多數上海灘白相人一樣,過着上午皮包水,下午水包皮的愜意生活,茶館和浴室是他最經常去的地方,因為張嘯林住在法租界,那些包打聽、巡捕都是他的弟子門生,安全問題不用擔憂,只是近日為了防範仇家,出來進去都坐掛了車簾的汽車,還特地帶了四個荷槍實彈的保鏢以防萬一。

    這天張嘯林準備出去和朋友談生意,忽然家裏夫人跟姨太太拌起嘴來,惹得他大發雷霆,請出家法管教妻妾,讓司機先去將那位朋友接到茶館。

    汽車從張公館開出,行至法租界霞飛路之時,忽然兩邊店鋪內衝出幾條大漢,手中機關槍吐着長長的火舌,子彈如同雨點一般打在汽車身上,頓時千瘡百孔,側翻到路邊,大漢們依然不罷休,將剩下的子彈全部傾瀉到汽車上才揚長而去。

    等安南巡捕吹着警笛趕過來的時候,這輛德國梅賽德斯轎車已經被打成了篩子,司機身中十餘彈當場死亡,幸運的是車上並無其他乘客,要不然肯定難逃一死。

    巡捕們從車牌號碼上認出這是張嘯林張老闆的座駕,立刻飛報上司,法租界警務處最吃得開的是政治部的組長程子卿,他本身就是青幫弟子,和這些江湖大佬都熟,得知張嘯林的座駕被伏擊,立刻趕到現場略微查看一番,心裏便有了數。

    這可不是尋常黑道的手筆,上海灘幫派雲集,私鬥火併是家常便飯,但多以冷兵器砍殺或者當街一槍斃命了事,可根據現場遺留的彈殼來看,足足打了二百多發子彈,這哪是暗殺啊,這是打仗。

    被打成馬蜂窩的是張嘯林的座車,如今的江湖,誰敢和張老闆叫板!再聯想到最近張老闆在聚寶茶樓走麥城的的事情,兇手是誰便呼之欲出了。

    程子卿趕到張公館,親自向張嘯林通報了案情,張嘯林一聽,冷汗都下來了,自己還沒動手,人家就先下手為強了,要不是因為妻妾吵嘴,明年今日就是自己的周年了。


    「子卿,我知道這事兒是誰做的,此仇不報枉為人!」張嘯林咬牙切齒道。

    程子卿笑道:「張老闆消消氣,冤家宜解不宜結,打來打去沒啥意思,再說了,民不與官斗,陳子錕的背景您老可能不太清楚,實在不好和他硬來的。」

    張嘯林大怒:「瞎講八講,不就是個小旅長麼,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捏死他,就是閒話一句的事體。」

    程子卿道:「陳子錕可不是一個小旅長這麼簡單的,據我所知,他很早以前就是革命黨的人,乾的是血濺五步的行當,後來不知怎地投身軍界,深得吳佩孚的寵信,更是單槍匹馬大破過皖系十萬大軍的猛人,有直系第一驍將的稱號,今年春天山東臨城火車大劫案,土匪劫了幾十個洋票,天下震動,張老闆總聽過吧?」

    張嘯林道:「難道說是此人解決的?」

    程子卿道:「正是他孤身上山救出肉票,而且他是留美出身,所以此君和英美關係方面關係匪淺,就連公使、領事都賣他面子呢。」

    張嘯林倒吸一口涼氣,他做夢也沒想到對方的來頭這麼大,來頭大也就罷了,出手還這麼狠辣,子彈跟不要錢一樣亂潑,不但打死了司機,還把一輛嶄新的梅賽德斯打成廢鐵,這排場,連自己這個以善打聞名上海灘的大亨都自愧不如。

    「子卿,照你說,這個仇不能報了?」張嘯林撫摸着大腦袋,一臉的不甘心。

    程子卿道:「想報你就得趁他還在上海,一次性解決,要不然等他回到駐地,隔三差五就派一波殺手過來找你的晦氣,就算巡捕房能保得了你一時,也保不了一世啊。」

    張嘯林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也不是全靠能打敢拼,還是有些小智慧的,他原先不忿主要是因為看不起對方,現在聽程子卿一說陳子錕不但是直系有名的驍將,更和英美關係甚好,一顆復仇之心也就涼了。

    黑社會是能打,但那是和老百姓比,和當兵的比誰能打,誰更狠,那不是打着燈籠上茅房,找死麼。

    「子卿,你說的都是真的?」張嘯林似乎在下決心。

    「當然是真的,阿拉政治部就是專搞情報的,這些事情都是千真萬確的。」程子卿道。

    張嘯林道:「那就拜託你去說合一下,就說我張嘯林無意和他過不去,請他不要趕盡殺絕。」

    程子卿道:「這就是了,張老闆真乃俊傑。」

    張嘯林笑了笑,其實心裏很憋屈,縱橫上海灘數十年,如此吃癟還是頭一遭。

    ……

    伏擊完張嘯林之後,陳子錕立刻搬了家,以防對方報復,身邊更是護兵雲集,一色連發武器裝備,就算張嘯林方面想報仇,起碼得準備幾十條性命。

    就在陳子錕前往沙遜大廈視察春田洋行辦公室時,護兵警覺的發現有人盯梢,不動聲色,安排兩人在路邊阻擊,一舉將盯梢之人擒住,拖到弄堂里匕首頂着脖子審問,哪知道對方卻是一口熟悉的南泰腔。

    原來他不是張嘯林的人,而是江東省督軍公署副官夏景琦的勤務兵。

    陳子錕問他:「夏副官人呢?」

    「就在後頭。」

    立刻派人去抓,又哪裏能抓得到,夏副官見機行事,早就溜了。

    陳子錕明白孫督軍要對付自己了,如今上海已是危機四伏,必須速速離開了,他在路邊找了家咖啡館,借了電話嚮慕易辰親授機宜,隨後命人整理行裝,準備秘密離開上海。

    回到下處,卻又看到一個面色微黑的中年人正在等待自己,正是法租界巡捕房的程子卿。

    「程組長別來無恙?」陳子錕警惕起來,對方是青幫中人,和張嘯林過從甚密,此番前來,定然是為了法租界當街槍擊一事。

    程子卿開門見山道:「陳將軍,我是來替張老闆捎個話的,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給我個薄面,放張老闆一馬吧,反正您這邊又沒死人,張老闆那邊已經死三個人了。」

    陳子錕冷笑:「張嘯林不是最善打的麼,怎麼我還沒動真格的呢他就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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