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奈奈子從來沒有親過誰。筆硯閣 m.biyange.net

    同樣的,  她也從來沒有被誰親過。

    親吻對她來說是一件很陌生的事情，她既不知道親吻別人是什麼樣的感覺，也不知道被別人親吻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但是她現在好像知道了一點點……知道了一點點後者是什麼樣的感覺。

    果戈里親了親她的手心,  就好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她的手裏,  這片羽毛下一瞬就變成鳥兒飛走了,  消失在了奈奈子的手心,  於是奈奈子的手心就又變得空落落的，什麼也沒有了。

    奈奈子感覺自己的胸口裏,  不知道是哪裏,  可能是輕輕跳動的心臟，也可能是隨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肺腑，好像也在那樣短暫的一瞬間裏失去了重量，輕得像是不存在了一樣。

    她的心裏隱隱約約地浮現出了模糊的念頭,  想要那片羽毛——或者說是那隻鳥兒,  在她的手心裏多停留一小會兒，就算是一秒鐘也可以,  那樣的話，她的心臟就能夠普通又正常地繼續跳動了,  而不是現在這樣，變得好像是一個吹脹的氣球，充滿了空氣，但卻還是什麼都沒有。

    「要親嗎？」果戈里壓低的嗓音里含着雲絮一樣輕柔的笑意,  好像是在拿着甜美的糖果誘哄着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只要奈奈子點一下腦袋,  他就會讓糖果一樣美好的羽毛再次落在她的手心。

    奈奈子趴在床沿,  半張臉都埋進了臂彎里,  只抬起了一雙毫無光亮的黝黑眼眸注視着他，眼裏看不出任何情緒，好像是人偶沒有生機的眼瞳。

    她只要點一下腦袋就可以了。

    只要點一下腦袋，或者說一句「嗯」，這樣就可以了。她可以抓住那片羽毛，也可以讓那隻鳥兒停在自己的手心——只要她給出一點點的回應。

    「……親哪裏？」半晌，她才很小聲地問道，像是貓咪試探地從門縫裏伸出了一點點爪子。

    是要再親一下她的手嗎？還是親她臉頰？她想要果戈里像是剛才那樣，再親一下她的手心，她的手裏空落落的，什麼都沒有，如果果戈里再親一親她的手心的話，她覺得自己的手心就能被「裝滿」了，她就可以攏起自己的手，揣到口袋裏去。

    奈奈子能感覺到自己呼出的氣息，她的手臂遮住了半張臉，溫熱的吐息擁擠着挨在臂彎里，捂得她臉頰發燙，有些悶悶的，就算是屋裏的冷氣溫度很低，也還是冷卻不下來她臉頰上的溫度。

    如果果戈里要親她的臉的話，那就會注意到她發燙的臉頰了。

    「你想要親哪裏呢。」果戈里問道，語氣自然得就像只是在問奈奈子想要吃哪種蛋糕，而不是在問「親吻」這種讓人害羞的事情。

    他握着奈奈子的右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指腹和手心，一下又一下，讓奈奈子因為不習慣而微微顫動的指尖也漸漸地放鬆了下來。

    奈奈想要說「再親一下我的手」，但是她攥着手邊的床單，說出來的回答停頓了一下，卻變成了另外的樣子。

    「……臉。」

    果戈里像是沒有聽清她咕噥一樣的小聲回答「什麼？」

    「……親一下臉。」奈奈子從臂彎里抬起了臉，一雙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果戈里，發燙的臉頰在接觸到冰涼的空氣後迅速降溫，熱意散發到了空氣里。

    果戈里俯下了身。

    他很輕地吻了吻奈奈子的臉頰，只是一點點觸碰，奈奈子能感覺到他有些乾燥的唇輕輕蹭過臉頰的觸感，還有落在耳朵和脖頸點溫熱的吐息。

    他只是用唇碰了碰她的臉頰，在她的耳邊停留了兩三秒的時間，但卻好像在一瞬間，奈奈子感覺自己的心臟或者是大腦——有哪裏忽地迸發出了一聲轟鳴，仿佛是地震坍塌了一樣，讓她一下子什麼都感覺不到了，腦袋裏也只剩下了空白。

    奈奈子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變得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了。

    臉頰又變得好燙。

    耳朵和脖子都麻麻的，傳來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有一點癢，但又像是在泡暖呼呼的熱水澡一樣，讓她覺得很舒服。

    奈奈子感覺自己暈乎乎的，連果戈里是什麼時候從她的面前退開的也不知道，只覺得自己的臉頰好像是燒開了的熱水，放在開足了冷氣的房間裏，過了好半天，才慢慢的、慢慢的，一點一點降下了溫度來。

    「要再親一下嗎？」果戈里笑意盈盈地問道，金色的眼眸彎成了月牙，尾音上揚的語氣里滿是愉悅和誘哄的意味。

    呆住的奈奈子終於漸漸回過了神來。

    【親親……】

    【好奇怪。】

    會讓人變得好奇怪。

    她看着果戈里，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像是個呆住的人偶，只直愣愣地看着他。

    果戈里低下了頭，像是又想要靠近她，但奈奈子卻忽然仰起了腦袋，撐着床沿向前靠過身，在果戈里的唇上親了一下。

    一個笨拙的、潦草的、一觸即離的吻。

    ——親親好奇怪。

    ——不能只讓她一個人奇怪。

    抿了抿嘴巴，親完人的奈奈子搬起小板凳跑了。

    醫務室的門「嘭」的一聲又被輕輕關上，果戈里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又仰面躺了回去，撿起掉落在床上的雜誌，蓋在了自己的臉上，也蓋住了他嘴角心情愉快的上揚弧度。

    「……要親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