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夫人的狀態，林毅每天都在關注。

    看到她在零陵佈置蜘蛛網，林毅笑了。

    距離逃亡，已經過去了兩天三夜，誰會想到，他們跑了一百多公里就不挪窩了，甚至以淨天教的名義在縣城找了個窩點。

    現在的縣城也十分熱鬧，湘鄉縣其實是一個相對安穩的小縣城，平時沒什麼亂子，人們雖然過得不富裕，但日子其實還算好過，這裏有山有水，靠山能吃山，靠水能吃水，還有地種，而且處於南方，基本不會有什麼戰亂。

    可以說，這裏是一個養老的好地方。

    林毅先前遇到孫掌柜之流，只是倖存者偏差，看似過來沒見到一個好人，實際上是因為他去的地方就是容易壞人扎堆的。

    這年頭，只有那些閒的打流，好逸惡勞的人才會無所事事地在茶館裏呆着，孫掌柜開的那店也不高檔，上層人不會去那裏，勤勞樸實的人也不會去那裏浪費錢。

    經過兩輪篩選，還剩下的，當然不會有多少好人。

    這樣的一個小縣城，大白天出現十多具屍體擺在靖夜司門口，這足以震撼村民一整年，縣令都頭皮發麻，縣城裏什麼時候出現過這麼兇殘的匪徒，太可怕了！

    但看到林毅留下的文書，縣令倒是也放下了心，匪徒是匪徒，但沒那麼可怕了，反正他也沒做太多虧心事，最多就是拉攏豪紳，賺了點小錢，卻也沒做太過分的事情，不至於會被人找上來砍了。

    為了討好那個兇徒，湘鄉縣令便讓人抄錄了林毅留下的文書，放在縣城出入口的佈告欄上，讓官差對着百姓宣講。

    識文斷字人的不多，官差也如此，但他只管繪聲繪色地講述故事就可以了，倒不必真完全復刻從文書那邊聽來的內容，說到不記得了，自己添油加醋說點內容也無妨。

    總之是有壯士殺了為虎作倀的壞人，還殺了烏雲澗的妖怪，讓縣城恢復了安寧。

    不明真相的民眾聽到這樣的結果，自然是歡呼不已，也就沒有誰會去在乎那些死去的人了。

    林毅暗中關注着事態的進展，見一切還算平穩，也就安心回去修行了。

    姜玲瓏依然沒有回來，她的戰鬥狀態已經消失，但情況也不樂觀。

    林毅關注着她的動態，從昨天晚上，她的狀態就變更為：「陷入困境，思考破局之策，心憂家中小郎君。」

    這波真是完犢子了，連姜玲瓏都陷入了困境，短時間可能都回不來。

    林毅在出走的時候，就沒有再惦記着一定要靠姜玲瓏來救自己，卻怎麼也沒想到，姜玲瓏打着打着，把自己打入了困境。

    眼下，他能做的，也就只有不斷提升自己的實力了。

    白天，林毅又在靈台刻下了三道符籙，正式成為了一個六籙法師。

    六道籙，全是金色。

    符道修為，也到了四品，林毅感覺自己神魂很強健，但無法再在腦海中召喚出新的石碑來刻籙了。

    眼下，符道修為和練氣修為，林毅都卡在了四品的程度。

    不過，沒關係，林毅晚上抱着烏雲就出了門，靠着烏雲幫忙抓鬼，林毅忙碌了一晚上，卻只收穫了十年道行。

    烏雲已經極大程度幫他提升效率了，但還是沒辦法，當初林毅刷了三個月也才有六十年的道行，現在殺怪效率高，但經驗低，等級有點升不動了。

    三條修行路徑，全都陷入了瓶頸，林毅也無可奈何。

    在例行給虛假的教眾餵雞湯的時候，都沒什麼精神，耳邊似乎有什麼人在低語，女孩子的聲音多一些，但他也聽不清楚，只覺得頭有點暈乎。

    貼着他的何冬感受最明顯，林毅之前一直都特別從容淡定，但這兩天精神特別不好。

    「難道，是生出了心魔？」

    何冬不是人類修士，對人類修士的修行也不是很了解，雖然很不甘心，她還是趁着林毅練氣的時候，從他身邊溜走，去找蕭瑟了。

    「你有沒有發現林毅最近有些不正常？」

    「你才發現？」

    蕭瑟斜着眼看着何冬，這明顯的嘲諷之意，頓時讓何冬心中火起。

    這小狐狸精不就是在攀比，顯得她更了解林毅麼？

    「我和林毅朝夕相處，早就看出端倪了，只是我以為林毅可以自己解決而已，現在看來，他怕是遇上心魔了，你也是修士，應該知道怎麼辦吧！」

    「心魔！？」

    蕭瑟起初還以為何冬說的是感覺林毅被王安下降頭一事，畢竟的確有這種詭異法術，但即便是降頭，對人的威脅也沒那麼大，沒想到竟嚴重到了這樣的程度。

    心魔，沾上了魔字，自然不是什麼好事。

    人和異類修士不同，不需要渡劫，修行速度也快，幾十年修行能敵妖族幾百年的修行。

    但天道終究是公平的，短時間內能獲取強大力量的代價，便是容易滋生心魔，心魔，由人心而生，亦由人心而滅，但若是心魔滅不了，道行難以寸進不說，還會踏入魔道。

    所以越是大宗門的弟子，在傳功之前，越重視心性，修道首重修心，才會有諸多弟子的紅塵歷練，不經歷紅塵，看不破虛妄，就非常容易產生心魔。

    心魔的產生，難以預料，像曲婧那樣，父親和師兄弟被殺，她就有很嚴重的心魔，儘管時時問心，還是很容易就着了阿七的道。

    也有些心魔產生得很微妙，龍虎山曾經就有一名鍊氣士，在凝聚鉛花時，忽然回想起了自己年幼時，因為嘴饞想要吃糖，吵得母親煩了，便罵了他一句。

    那鍊氣士當場暴走，把一座小山頭都炸了，自己也落得個悽慘的結局。

    這麼古老的事情都能翻出來，還能成為阻道的心魔，可見離譜。

    有修士推測，其實心魔便是人族修士的劫數，類似於妖魔古怪都有雷劫，人族修士的心魔也是劫數，只是應劫的方式和規則不同而已。

    為了應對心魔，修士們想出了各種方法，如紅塵歷練，如清心寡欲。

    這些方法，也不知道有用還是沒用，有些人紅塵歷練大徹大悟，有些人本來道心堅定，去紅塵走了一遭，就徹底走不出來了。

    有些清心寡欲，修行起來暢通無阻，有些清心寡欲的，忍到最後壓力爆發，身死道消。

    修士們又研究出了放縱流派，即遵從本心的想法，我心想要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凡事從心。

    於是，人間多了不少行事乖張之徒，最後該入魔的還是入了魔，該成道的還是成了道。

    這也是心魔的可怕之處，根本沒有任何一種辦法能準確地對付心魔，可能所有辦法都有用，也可能每個方法都會適得其反。人們只能去尋找適合自己的方法，儘可能地應對心劫魔障。

    所以天下修士無不談心魔而色變，也難怪何冬感覺到不對勁，都放下成見和蕭瑟討論了。

    林毅真要有了心魔，她們哪怕不知道怎麼解決心魔，也得想辦法引導林毅戰勝心魔。

    「這件事絕對不能等閒視之，林毅不可能平白無故滋生心魔，一定有什麼原因，我們先要找到他的心結，才好對症下藥。」

    「可林毅每日所思所想，我也猜不透。」

    何冬的說法，蕭瑟也頗為認同。

    她之前都覺得林毅被人使了旁門左道的手段，悄悄給林毅打了好多道符，一點用都沒有。

    「鬼不是會入夢嗎？要不，你到林毅的夢裏去看看他在想什麼？」

    「不行，林毅他自己不做夢，我若是施展迷魂之術，會傷他神魂的。」

    何冬毫不猶豫地否了蕭瑟的提議，又道：「不如你去和他談談？

    你們作為結拜兄弟，他有事應該不會瞞着你。」

    「這也不一定，他瞞着我的秘密還挺多的，之前可沒說你是鬼王，還有，他的身體不好，也沒和你說吧？」

    「你說他身體不好？」

    何冬的眼神充滿了詭異。

    愚蠢的女人喲，你是不知道林毅的身體多好！

    不過，有這樣的誤會也行，何冬乾咳一聲道：「他應該不是故意瞞着你吧，你不也沒和他坦誠你是女人的事！」

    蕭瑟：「！」

    這個鬼當真可惡，要不是現在是友軍，又一起討論林毅的問題，她非得懟回去不可！

    「我也是有不得已的緣由，也罷，我去和他談，你別搗亂就行。」

    「我保證不搗亂。」

    何冬一臉認真地說道。

    她又沒什麼壞心思，為什麼要搗亂呢？

    何冬悄無聲息地又回到了林毅的懷裏，蕭瑟則是神頭鬼臉地來到了林毅的房間，剛準備進去，便聽到王瑾軒在和林毅說話。

    「師父，我好像入品了。」

    王瑾軒的聲音聽着似乎很興奮，蕭瑟不禁撇嘴，她和王瑾軒差不多大，王瑾軒也是錦衣玉食的，不說像她這麼天賦異稟，能修煉到三品境界，怎麼說，也該有個五六品吧？

    窮文富武，練氣階段，最重要的就是飲食，以王瑾軒的家世，十八歲才入品，這是什麼神仙廢柴？

    蕭瑟由衷地感到嫌棄，而林毅為人就溫柔多了。

    雖然他也覺得王瑾軒有點菜，但看在她突破的份上，林毅還是讚賞道：「不錯不錯，繼續努力。」

    王瑾軒躬身一拜，道：「師父大恩大德，瑾軒無以為報，現在身上也沒什麼財物，不知以身相許行不行？」

    蕭瑟：「？？？？」

    世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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