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鏡中人不是她
作品:《重生之貴門嬌》已是二月底,春日卻遲遲。筆言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料峭的春風捎來了遠處帶着慌亂的喧囂,硝煙與血腥好似已拂在了鼻端,可阿嬌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哪怕魏玄知在跟前來來回回地踱步,越來越焦灼,也影響不了她分毫。
「哐啷」一聲,房門被推開,魏玄知近身的常內侍連滾帶爬地奔進來,臉色慘白如紙,不等行禮便是疾聲道,「陛下,守宮門的將官投了誠,眼下宮門已開,薛賊馬上就要進宮來了,咱們……」快逃吧!後面三個字未曾說出,便被當胸一腳踹斷,他一個踉蹌仰倒在地,胸口悶痛,再說不出話來。
魏玄知沒有睞他一眼,扭頭往身後看去,目光對上端坐在椅上的阿嬌,他滿腔的怨怒登時被點燃,猩紅着眼撲上前去,「你個賤人,都是你,居然夥同薛賊竊謀朕的江山。你到底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明明曾被你棄如敝履,如何還能為了你做到這一步」
魏玄知的手已經掐上了阿嬌的脖頸,那纖細勻稱,恍若用最上好的白玉精雕細琢而成的地方,曾是他最鍾愛之處,卻也是脆弱得恍若一掐即斷的嬌花花莖。
阿嬌卻只是抬起一雙恍若死水般的眼睛看向他,眼中沒有半點兒情緒。
魏玄知卻從她的眼底清楚地瞧見了面容扭曲,表情猙獰的自己,指下是滑如凝脂的肌膚,他箍在她纖頸上的手微松,轉而輕輕撫上她姣美的臉,「是了,這樣的絕色,朕都為你傾盡江山,遑論薛賊嬌嬌你說,朕拿你,能與薛賊換得幾座城池」
這一回,阿嬌終於有了反應,瑤鼻間輕輕嗤哼一聲,嫣唇輕勾一抹譏嘲的弧度。
魏玄知蹙眉一怔,還未待問出什麼,手上一涼,垂目一看——手背上一點,殷紅的,血的顏色。
他驟然抬眼,入目是阿嬌唇角蜿蜒淌下的血,猩紅襯着她瓷白的肌膚,觸目驚心。
「你怎麼了你吃了什麼你吃了什麼」魏玄知眸色驟然崩裂,驚聲問道。
阿嬌卻是彎起紅唇,笑了,許久未見的殊色。來不及了……一滴便能致命的毒藥,她喝了一瓶,半個時辰,足以灼盡她的肺腑。
魏玄知驟然明白了什麼,怔然間,眼底隱隱含了淚光,「為什麼朕愛你,你知道的,朕是真的愛你……你為何……當初明明是你不願嫁他……」
「他是真正高義的英雄,是我不配!」阿嬌今日頭一回開口,往日清致的嗓音沙啞而低弱,每一個字卻都帶着刺往魏玄知心上扎去。
「他是英雄都是謀奪江山,誰又比誰高貴」他瞪着雙眼,死死盯住她。
阿嬌累了,沒有力氣再與他爭辯,只是輕輕合上了眼,嘴角卻帶着笑。
那一朵笑花卻已道盡一切,魏玄知扭曲着面容,再一次伸手掐住她的頸項,這回卻是下了死力,「既是如此,你便隨朕一起去吧!不管如何,朕愛嬌嬌,與嬌嬌一道走,也少了許多遺憾……」
劇毒入髓,阿嬌已神智恍惚,可被人掐住脖頸仍是不好受,她本能地掙扎着,氣息漸弱,心中卻是釋然……這腌臢的一生,終於可以解脫了。真好!
恍惚間,有隱隱的嘈雜聲傳來,掐在她頸上的力道驟然一輕,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久違的空氣又爭先恐後湧進了喉間,魏玄知似被人拽開,她卻已經沒了力氣,頹然倒地。
好累啊!她強睜着眼,門口的光亮照進這方陰暗的世界,有身穿甲冑的高大身影立在那風口上,陽光在他身後鋪展開,照得他周身好似泛着光暈,逆着光的輪廓落在阿嬌漸次模糊的視線里,哪怕到徹底沉入黑暗的那一刻也沒能看清,但她卻知道,是他來了。那一雙眼睛在黑霧中隱隱綽綽,狹長、深邃,如墨玉,溫潤,卻又隱着點點寒芒,冷且銳。
薛凜,薛容與。
胸口絞痛襲來,睡夢中的阿嬌驟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驀然睜開眼來……
「嬌嬌!」
「乖女!」
「妹妹!你醒了」
思緒尚處在一片混沌中,耳邊就傳來了幾聲嘈雜。
阿嬌愣愣轉眸一看,便被湊到眼跟前的幾張大臉嚇得一縮。
「可算是醒了,這小臉怎的白成這樣是當真嚇着了,還是燒未退」婦人一邊說着,一邊已經不由分說探手過來摸她的額頭,阿嬌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摸了個正着。
「乖女,還有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舒服餓了沒有阿爹讓人給你在灶上煨了燕窩,這就讓他們給你端來!去,快去,將燕窩端來!」留着美髯的中年帥大叔笑眯眯說完,轉頭大聲喊道。
「妹妹怎的眼睛都發直了還是再找個大夫來瞧瞧吧!」年輕版的翩翩美男子手裏摺扇輕輕往掌心一拍,看着她,一臉憂心忡忡。
「沒有燒啊!」婦人疑惑。
「定是餓了!」大叔斬釘截鐵。
「還得請大夫!」年輕公子手裏摺扇一展。
「方才大夫已經說了,只要清醒過來便是沒有大礙了,藥也用不着多吃,是藥三分毒。我看還是起來活動活動就是了,又不是當真那般嬌弱。」
「都說了是餓着了才沒有精神,讓他們將燕窩端來,若是不行,再多拿十個白面饃。」
「不請大夫的話,咱們要不請個法師來看看,妹妹這樣子,該不是中邪了吧」
「你才中邪了,有你這麼咒你妹妹的嗎」
嘰里呱啦,那些聲浪衝進耳中,一股腦直衝腦海,讓阿嬌本就一團漿糊的腦袋嗡嗡響個不停,她皺緊眉,下意識地尖聲道,「停!」明明是嬌柔的嗓音,卻好似有震懾三軍的力量,讓嘈雜的屋內驟然一寂,三個人三張臉六雙眼,愣怔看向她。
阿嬌的手在被褥下緊緊扣住拳頭,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儘量平緩語調道,「我還有些困,想再睡會兒。」
屋內又靜了片刻,一老一少兩個男人正要開口,便被婦人一記眼刀堵住了聲,婦人笑得溫柔,「嬌嬌想睡便再睡會兒,阿娘一會兒再來瞧你。」然後眼一瞪,兩個男人不敢言語,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地出去了。
房門「吱呀」一聲合上,外邊兒人聲壓得低,幾個人一邊說着話,一邊磨磨蹭蹭走遠了,四下,悄寂下來。
阿嬌卻再躺不住了,一掀被,從榻上跳了下來,直奔房內窗下擺放的妝枱邊。妝鏡里映出一張臉,久遠到模糊的記憶緩緩浮現,鏡中人白了臉,直了眼。鏡中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