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在船頭上，前方視野寬闊，兩三里寬的河面上，水是綠油油的，河岸兩側零星有着幾艘小舟不斷往返，鏡子一樣的水面上這裏那裏起了幾道皺紋或是小小的漩渦，平整的水面讓人看不到流動的跡象。

    後方，數艘艦船緊緊跟隨，此時太陽平西了，河面上倒映着艦船的身影，梢頭上掛着點點金光。

    如此一幅安靜平和的景象，卻無法讓人心安。

    此時距離於洪飛一行從雲州城離開已有月余。

    這段時間裏，船隊一路向北而行，沿着大河繞過兩岸的山川北上。

    沿途一路航行數百公里，於洪飛他們再沒有遇到一股如雲州城一般的和善勢力。

    自雲州城一路沿河北上，大河兩岸一共發現四股勢力。

    大河東側，居於連綿山林裏面的山中之國——中山國。

    中山國再北面，則是自稱定楊軍的宋金剛勢力，以及丘力居所統領的烏桓部眾。

    大河西側僅有一股勢力，即自號燕國的唐末藩鎮劉仁恭。

    又一個燕國！

    算上前燕、後燕，復夏軍目前所接觸到的燕國已有三個，還全都算是冒牌貨。

    再沿着大河向北，則是無盡的大草原，目前暫未發現有勢力在此經營。

    這四股勢力於洪飛雖已探得其名號，但並未與他們進行過深入接觸。

    沒辦法！

    除了躲在山林之中的中山國外，宋金剛、劉仁恭和丘力居這三股勢力都很不友好。

    於洪飛帶着船隊曾於沿途停靠過幾次，都先後差點遭到他們的襲擊，若非沿途放出去的暗衛和哨探數量足夠多，恐怕就真讓人給端了。

    從沿途所看到的景象來看，宋金剛和劉仁恭治下都是民不聊生，漢民百姓生活極其艱難。

    於洪飛一行順道還解救了不少漢民，總數加起來也有近兩百人了。

    眼下，船隊已經返航，此時所處的地界應是中山國西面的山林地域，再有一兩日或許就能抵達雲州城了。

    在大河上航行了如此長時間，與玉山縣的聯繫早就斷了。

    說實話，於洪飛此時其實已經後悔北上了。

    耗費如此多時間，除了探知到劉仁恭、宋金剛、丘力居這三股勢力的丁點基本情況以外，就再無其他收穫了。

    僅是這些情報，根本無需於洪飛親自前往。

    而且，因為隨行船隊規模較大的緣故，反而還太過惹眼了，引來了宋金剛、劉仁恭等勢力的覬覦。

    若是派零散的小股暗衛前來，或許能夠探查到的情報反而更多。

    原本，於洪飛是早有返回的打算的，可又不甘心空手而回，於是就一路不斷北上，最終無功而返。

    離開前，他曾以為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可一個多月時間過去了，等到快要返回時，於洪飛才開始擔心起玉山縣那邊的情況來。

    照理來說，有着顏真卿、孫伏伽坐鎮，復夏軍治下的軍政事宜都該一切妥當才是。

    可長時間沒有得到那邊的消息以後，一顆心還是提了起來。

    特別是軍中事宜。

    復夏軍的各營構成複雜，沒了他的鎮壓內部會不會鬧出亂子？

    心懷憂慮，再美的景色自然都入不了眼。

    天色漸晚，船隊很快在嚴奉的指揮下於東岸停靠下來。

    這片廣袤的河灘周遭空無一物，唯有東面一公里外是一片連綿的山脈，在此處落腳比較安全。

    艦船上，陸陸續續有玄武營的將士和隨行的護衛開始登岸，那近兩百名被順道解救的漢民們則是被集中安置在了兩艘艦船上。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這些漢民的氣色明顯好了許多，他們一簇一簇地聚集在一起，有的甚至還有說有笑起來。

    見此一幕，於洪飛煩悶的心情這才微微好轉。

    很快，夜幕籠罩了整個大地，河灘上燃起一團團篝火。

    夜幕下，河灘東面的連綿山林就猶如一隻匍匐的巨獸一般盤踞在大地上，望之令人心生恐怖，似欲要擇人而噬一般。

    東面山林深處，點點火光升起。

    火光照耀下，一隊約莫有五六十人的隊伍正在山林間慌不擇路地前行着。

    這群人的衣着裝扮很古樸，其樣式皆為貼身短衣，長褲和革靴，唯有前方為首那名身材略顯肥胖的青年男子的服飾上才縫製有好看的花紋，衣帶間還懸掛有玉飾和瑪瑙。

    不過，此時他們的模樣怎麼看都十分狼狽。

    走着走着，肥胖青年突然一個趔趄，腳下踩滑滾落到了草叢中。

    「大王！」

    「大王！」

    ......

    隨行的人群中響起一連串驚呼，有人連忙上前幫忙，然而慌亂間根本不好行事，有幾人甚至跟着滑落了過去。

    現場一片驚呼和慌亂。

    過了片刻，肥胖青年才被幾人從草叢中重新攙扶了出來，然後隊伍繼續向前趕路。

    而就在距離這支隊伍約有一兩公里之外的山林里，大量手持火把的士兵正在沿着山體搜尋過來。

    夜晚戌時中刻，於洪飛已經準備在主帳里休息，帳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主公，東面山林有火光，似有人正在往這邊趕來。」營簾掀開，嚴奉大踏步走了進來，恭聲向於洪飛匯報道。

    「什麼？可有探子傳回情報？」聞言，於洪飛頓時一驚，連忙起身開始着甲道。

    「暫時還沒有，從火光的數量來看，來人應該不多。」嚴奉答道。

    「走！一起去看看。」於洪飛穿好鎧甲，帶頭就朝着帳外走去。

    空氣里，徐徐微風從河面上傳來，帶着一股大自然的清爽氣息，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來到營外，眺目朝着東面望去，果見遠處的山林中隱約有幾點火光在林間時隱時現。

    望着這一幕，於洪飛的眉頭不由緊緊皺起。

    此時此刻，何人會從那邊趕來。

    根據暗衛掌握的情報，東面的山林之中可就是中山國的地界。

    這些山戎常年盤踞在山林之中，很少有人外出，應該不會對他們這群途經此地的旅人感興趣才對。

    難道是湊巧？

    「主公，為安全起見，屬下建議立刻開拔離開。」一旁，嚴奉開口建言道。

    聞言，於洪飛轉頭看了黑黢黢的河面一眼，搖了搖頭說：「咱們人數不少，夜間行船實在太過危險，也容易引起恐慌，先暫時景觀其變。」

    眼見於洪飛不聽勸，嚴奉想了想又道：「主公，大部隊可以不動，但還請主公先行登船，一旦事情有變，我們也能護得主公周全。」

    「哈哈，子真(嚴奉字)，你能時刻為我安危着想，我很欣慰！可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豈能被這點動靜嚇住！」於洪飛笑了，轉頭拍了拍一臉嚴肅的嚴奉肩膀道。

    「可是...」嚴奉還欲再勸。

    「誒！子真不必多言！」於洪飛伸手制止了他。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這個道理於洪飛明白。

    可眼下還沒到這等時候，過于謹慎即是膽小。

    這樣做會有損他的威名。

    聞言，嚴奉不敢再勸。

    前方，一小股斥候已經在往山林那邊趕去。

    約莫兩刻鐘後，斥候帶回了消息。

    來人是一股從中山國逃難出來的貴族，他們還想要尋求於洪飛他們的幫助。

    正是在山林中逃亡的肥胖中年等人。

    聽到這個消息，於洪飛心中一動，命嚴奉帶布好軍陣，等候對方的到來。

    他準備與這夥人接觸看看。

    又是一刻鐘後，就在肥胖青年在數十名護衛隨從的簇擁下趕往河灘上的營地時，先前他們路過的那片山林中開始有密密麻麻的火光出現。

    「主公！」

    見到這一幕，嚴奉神色立變。

    「立刻命所有人收拾營地，撤到河對岸。」於洪飛果斷下令道。

    在不熟悉的水域夜間行船確實很危險，但只是轉移到河對岸就容易多了。

    「喏！」

    嚴奉聞言立刻領命而去。

    很快，營地里就開始喧鬧起來，在玄武營將士們的維持下，所有人開始陸續登船，然後駛向大河對岸。

    在嚴奉忙着指揮營地撤離時，於洪飛則親自帶着董俷等人迎向了肥胖青年他們。

    望着董俷那駭人的身形，肥胖青年周遭的隨從護衛有人立時欲逃，肥胖青年也被嚇得戰戰兢兢。

    「董俷，拿下他們！」

    見此一幕，於洪飛果斷冷聲下令道。

    董俷得令後悶哼一聲，披着身上的重甲就大踏步朝着逃跑的幾人追去，身後幾名親衛緊隨其後。

    很快，這幾人就被快速追上，然後迅速被解決掉。

    時間緊迫，於洪飛可沒有耐心來勸慰這些人，唯有以「德」服人。

    被殺了幾人後，餘下眾人全都乖乖的，不敢再反抗。

    沒辦法！

    實力差距太大。

    一個時辰過去，大河東岸的營地全部被撤離，那伙追擊肥胖中年的追兵也趕到了河灘邊上。

    追兵約有千餘人，望着亮起火光的大河對岸，一人朝為首的將領道：「將軍，他們已經過河，我們該怎麼辦？」

    將領年約三十左右，火光照耀下臉色很是難看，他沉默少許才冷聲道：「國中局勢相國已經完全掌控，一個只知狂歡飲樂的君主，逃就逃了吧。

    回到顧城後，我們就說姬恆已被逼跳河了，生死不知，可都聽清楚了！」

    「是」

    聽到中年將領這滿是殺意的話語，周遭的一眾將官紛紛應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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