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遇上我是你運氣好(求月票)

作品:《志怪書

    飯堂,早飯。

    一碗野菜清粥,不限量,每人一顆雞蛋,除了野菜仍然有些苦之外,沒有別的毛病。不過中間還有一盤泡菜,便又咸又齁了,甚至有些夾口。

    總共只有六個人來吃。

    其餘人都還沒有起。

    這個地方也太過於悠閒了。

    只是林覺還沒有開始修行靈法,沒有開始學習法術,還需要做早課,同時他還不適應這麼悠閒的生活,吃完早飯之後,竟顯得無所事事。

    「師弟師妹閒着呢?」

    「大師兄。」

    「大師兄!」

    兩人一前一後的回應。

    「你們剛來山上,還不適應山上生活,我給你們找些事做。」

    「大師兄儘管說。」

    「大師兄請講!」

    兩人態度自然都很好。

    「今天會有香客來,你們一個人留下來,和我一同接待香客,正好學習一下怎麼接待香客。觀中的柴也不夠了,另外一個人便去山上砍柴。」

    大師兄微笑着看着他們。

    小師妹第一時間看向了林覺。

    「我去砍柴。」林覺自然如此說道,「剛好我帶了一把柴刀上山。」

    「好!」

    大師兄並不意外,只是對他說道:「不過我們這裏是黟山,與別處有些不同,你要去山上砍柴,我也有些話要交代你。」

    「關於山中精怪嗎?」

    「關於山中精怪只是一方面。你遇到山中精怪,記得說你是浮丘觀的弟子就是,等以後穿上道袍,就沒有精怪為難你了。最多有戲弄你的,記得堅守本心不被誘惑就不會失態了。附近猛獸則都被四師弟叮囑過,並不輕易傷人。」

    「記下了。」

    「另外就是,在山中砍柴,不能見到哪棵樹就砍。若是活的小樹,須得放過,活的大樹,只能砍最下面的側枝,下面沒有側枝就不能砍。最好是找乾枯的死樹,這也好燒,不必放干。」

    「還有呢?」

    「黟山深處道路艱險,行走千萬小心。這座山很是奇特,多是石頭,少有土壤,山上松樹生長極其不易,又得山神青睞,莫要去砍它們。若是半路遇到有山上的木樁子,不要因為走累了就輕易去坐下,那可能是山中精怪的座椅。」大師兄說到這裏,不禁露出微笑,也露出回憶之色,「這些還是當初師父叮囑我的。」

    「記住了。」

    「去吧,砍不夠柴也沒有關係,撿些松果回來一樣好燒。」

    「好!」

    林覺沒說什麼,答應下來。

    這年頭在哪裏學東西不要幹活呢?何況看這道觀的樣子,大多都是自給自足,砍柴這種事情算是最簡單的了,無非下些力氣,自己不做,難道留給七老八十的師父或者師兄們去做嗎?

    於是回身就去拿柴刀,又去找了一個背篼、一根扁擔兩截繩子,再把自己剩的一點撻粿帶在身上,便朝着大師兄指的方向,往浮丘峰上走去。

    一路倒是許多草木。

    野草自然是不行的,荊棘灌木在這時節又正蔥鬱,不是當柴的時候。有些大樹呢,下方的側枝又已經被砍乾淨了,死木更是一根也沒有。

    這也正常。

    浮丘觀在這這麼多年,離得近的柴禾,每年定是最先被砍掉的。

    便要往高處走。

    往深處走。

    往遠處走。

    又是山中又是清晨,晨霧都還沒散,自是清涼無比。如今的林覺既沒有了行走漂泊天下的擔憂,也沒了不知何處尋師問道的茫然,心定之下,自然心情是極好的,怎麼畏懼遠途?

    漸入白雲深處。

    浮丘觀在山上峰下,在道觀處還不覺得,一往高處走,此地的風景就逐漸顯現出來了。

    偶爾可見裸露出來的花崗岩,又可見根植於石頭縫隙中的古松,不知是古松恰好在石縫之中生長,還是樹根劈開了石頭。

    時常聽見不知名的鳥鳴,不知名的獸吼,迴蕩在山裏也迴蕩在雲中。

    不傷古松,慎砍活樹,多尋死木,多砍枯枝,若遇地上有多的松果也撿一些,林覺漸漸也砍了一些柴。

    山勢越發陡峭,不覺穿過密林,回頭一望,早已是一片開闊。

    只見遠處青山重疊成影,不知千層萬層,晨霧積蓄在地面與山凹,成了雲海,與墨一樣的青山對比更顯潔白,震撼人心。

    再一回頭,頭頂是一石峰。

    「這就是浮丘峰嗎?」

    林覺仔細看去,多少找到了一點此前隔得很遠時老道為他們指過的『浮丘峰』的影子,旁邊還有兩座石峰,其中一座有個剪刀般的缺口。

    此時如此涼爽,體力精力都充沛,心情也好,自然便有了爬上去看看的想法。

    不過得先砍柴。

    這裏的死木枯枝倒是不少,大樹下方的側枝也沒怎麼被砍過,有的則是砍過後又長了出來。

    「咵」

    山中不斷響起砍樹的聲音。

    仍舊在雲山中迴蕩着。

    砍柴這類事情不用費心費腦,只需持續不斷地做同一件事情就好,又不用趕時間,偏偏還有收穫,做起來意外的有趣。

    林覺不急不忙,沒有多久便砍了不少枯枝,用繩子捆成兩捆,背篼也塞滿了。

    「完工!」

    接着便該爬山了。

    柴禾扁擔與背篼都放在一旁,林覺只揣了撻粿,提着柴刀,便往山上爬。

    不知不覺衣裳濕了。

    不是下雨,而是汗水和霧。

    實是山太高,已然入了雲,縱使晴明無雨色,入雲深處也沾衣。

    同時越靠近峰頂便越陡峭。

    最上面甚至要手腳並用。

    好在離得並不遠,費不了多少工夫。

    少年很快爬上峰頂。

    一站起身,頓時驚住。

    眼前是整個黟山的核心地域,只見石壁相連,難說千尺萬仞,奇峰怪石,不知多少模樣,許多山石明明看着光禿,可山上卻又長着許多古松,清晨還沒有過,晨霧仍舊蓄積在這些奇峰怪石與頑強古松之間,似天地給它們披的輕紗,隨着風吹,千變萬化,構成一幅奇景。

    好一幅絕美的山水畫。


    林覺深深為之震撼,不禁睜大眼睛,好儘可能的接納這幅奇景。

    身處山下之時,真是完全看不出此山中竟有如此風景,想來世人大多也是被偏僻道路所阻隔,少有來到此處的。

    此時心中唯有一個念頭——

    這樣的山中,多半有神仙。

    林覺看了好久也沒看夠,被風吹得涼了也無察覺,只是聽得山風嗚咽不止,看着雲霧變幻無窮,沒了最初的震撼過後,終於分了一點心。

    剛巧餓了,於是從懷裏拿出自己帶的撻粿,就在這裏吃了起來。

    這撻粿倒是比觀中飯菜好吃多了。

    可就在此時,他卻在山風中聽到一點別的聲音。

    「嗯?」

    林覺略微偏頭,仔細聽去。

    果然是有一道聲音。

    嗯嗯唧唧的,不像是人。

    像是某種動物或是動物的幼崽。

    聽着倒是有些令人生憐。

    林覺心中還記得大師兄說的話,可能會有妖怪戲弄他,要堅守本心不被誘惑,於是一時沒有去理會,繼續啃着手中撻粿。

    不理會總不會出錯。

    「呼」

    山風陣陣吹來,遠處白雲如浪。

    面對這幅畫卷,以山水風景來佐餐,細嚼慢咽,這滋味,這感覺,如何不是神仙日子?

    可那叫聲卻持續不停。

    不僅如此,好似還更清晰、更令人生憐了。

    「?」

    林覺皺着眉頭,終於忍不住了,放下撻粿,提起旁邊柴刀便往聲音來處走去。

    此處離他很近,也就七八丈遠。

    林覺往下滑了一跤,就看到了——

    竟真的是一隻動物的幼崽。

    一隻毛剛長齊的小傢伙,灰不溜秋,看着有些像狗,又不太像,最多也只有巴掌大小。

    小東西趴在石峰邊上,看着是與母親走散了,一邊扭頭左右環顧,一邊不斷叫着,看到林覺一來,頓時就閉上了嘴,眼巴巴的盯着他看。

    動物的臉與人不同,也分辨不了是恐懼還是迷茫,只是眼睛圓溜溜的,就這麼盯着林覺,一言不發,惹人生憐。

    「這是」

    是山中野獸不慎丟失的幼崽?

    還是山上精怪看他新來戲弄他的把戲?

    林覺一邊想着,一邊四下環看,沒有看到別的幼崽,也沒看到像是它母親的動物。

    「你娘親呢?」

    林覺提着柴刀,像是對人一樣,隨口與它說話。

    自然是沒有回答的。

    小傢伙依然睜着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把他盯着,看着弱小無助又老實巴交的樣子。

    不知此時心中在想什麼。

    林覺眉頭緊皺。

    走也不是。

    留也不是。

    「罷了,若你真是走丟的小崽子,沒遇上我就算了,遇上我便算是與我有緣,也算你運氣好。」

    林覺如此說着,沒有隨意靠近它,而是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找了個斜坡坐下來,繼續吃着撻粿,希望能等到它的娘親回來,把它接走。

    「呼」

    停下不動過後,風便吹得越來越冷了。

    那小東西還是默默把他盯着,神情依舊。

    林覺怕它餓了,便掰一塊撻粿,走過去想給它吃,但也只是放到它面前,隨後便又走回到原位。

    見它不吃,他也不管,繼續坐着。

    覺得可能還是有些近,便又離遠一點。

    這一面見不到那奇峰成林怪石無數的奇景了,卻也能看見左右兩邊的山峰,都是遍佈縫隙紋路的花崗岩,似剪刀,似雲門,有古松紮根其中,仍舊美得不像是凡間,像是天上才有的風景。

    坐在這種地方等待,再久也不嫌久。

    何況本身就是上來看風景的。

    林覺很有耐心,甚至十分悠然。

    直到時間一點點過去。

    本身太陽就已過了頭頂,遠方的雲霧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極遠處不知燒什麼升起的煙,隨即太陽又開始慢慢往西移。

    林覺差點在這裏睡了一覺。

    「」

    回過神時,那小東西依然老實巴交的趴在遠處,遠遠看着好小一個小點。而它既不動了,也不叫了,不知是怕再叫會驚動林覺把它吃了,還是因為身邊有了另一隻動物而感到安心了些,只睜着一雙圓溜溜的小眼睛,遠遠的把他盯着。

    剛才林覺掰的一小塊撻粿已經被它吃完了。

    時間也是越來越晚。

    不知不覺間遠處的山壁已經被太陽照得發黃,古松在山壁上拉出斜斜的影子,這片大山又開始起霧了,展現出莫測的一面。

    「小傢伙,你的爹娘怎麼還沒來?」

    林覺再度提着柴刀來到這小東西面前,還是拿不準這是不是山中精怪對他的戲弄。

    譬如變化出這麼一個小東西,讓他生憐,不忍離去,在這山中待上一天,然後取笑他的愚蠢?或是等到太陽落山,天黑之後,再害他的性命?

    師父說黟山也是有山神的,規矩很嚴,山中精怪又都知曉浮丘觀的道士,至少在這浮丘峰上,後者應該不可能。

    前者倒是有可能。

    至少路上那條黃犬就幹得出這種事情。

    可是此時低下頭,與這小東西對視,見到它那茫然不安又無助的眼神,這豈不是一年多以前的自己嗎?

    「唉」

    林覺不禁嘆息一聲。

    眼見得天色越來越晚,於是伸手將它提了起來,準備帶回道觀。

    至於是不是精怪的把戲——

    若不是大奸大惡的妖鬼,哪有用人的善心來當餌、勾人上當的呢?若真有此事,倒也認了,便用柴刀來說話吧!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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