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釣魚的好天氣」

    早上出門時，老漁夫馬恩看了看天色，這樣想。

    黑眼圈是老漁夫馬恩的坐騎，同時也是一匹健壯的山地馬，速度可能比不上那些貴族老爺養的貴族馬，但耐力絕對不比它們差，而且還可以用來耕地。

    騎着黑眼圈，馬恩把魚竿抗在肩膀上，魚線、魚鈎等其他工具都收在褡褳里，馬屁股上左右掛着兩隻空的鹿皮桶，座鞍上還插着一柄步兵長劍，掛鈎上是有着暗淡斯拜所王國標誌的古舊輕盾。

    劍與盾除了表明馬恩曾經是斯拜所王國軍隊成員以外，在斯瓦什維爾蘭德世界，漁夫也是一個高危的稀有職業，河流可是魚人族的棲息地，水裏除了食人魚外還有各種各樣的鱷魚，而這幾樣東西，都有着共同的一個特徵全是吃肉的。

    在靠近海洋的近海水域，還有着惡名昭彰的娜迦與塞壬，兩個種族強力到整個斯瓦什維爾蘭德世界很少有沿海國家的存在……當然，斯拜所王國是內陸王國，離海洋很遠就是了。

    一路哼着奇怪的小調，馬恩來到靜水河邊的時候，太陽剛好爬到樹梢。

    捂着帽子跳下馬，脫掉靴子，在爛泥里挖了一些沙蠶，用爛泥揉成一個泥團，從黑眼圈身上卸下工具。他在水邊搭了一個小碼頭，把所有工具搬到碼頭上，黑眼圈自由的在周圍啃草，也不用栓他的上一匹坐騎「白尾巴」就是因為栓在木樁上，結果沒辦法逃跑，慘遭魚人獵手毒手。

    坐在板凳上，先把腳上的黑泥洗淨，馬恩取出魚線栓在魚竿上。系好魚鈎、魚漂和墜子，從泥團里抽出一條沙蠶，沙蠶拼命向泥團里鑽，把自己的身體都給扯斷了，剛好方便馬恩將它穿在魚鈎上。

    即便如此，被貫穿的沙蠶仍舊扭來扭曲。生命力真的很頑強，以至於馬恩需要將它的身體再挽一個，結固定在魚鈎上。

    遠遠將魚鈎甩進水中，老漁夫馬恩的目光也隨之投到遠處，下一秒，他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寬闊的河面上，一個由巨大原木構成的排筏從掩映的蘆葦後露出半截粗大的形體，八頭只在蠻荒地帶棲息的巨大六足鱷魚將粗大的鐵鏈扯得筆直，在水中拉着排筏向前遊動。

    一個強壯的黑髮青年佇立在排筏之上。他身後是由同樣的原木排筏構成的長長的隊伍，也不知究竟綿延出多遠。

    見到馬恩，黑髮青年同樣一愣，但立刻反應過來，將船錨拋入水中，仰天發出一聲悠長的號子，八隻巨鱷停止了遊動，返身爬上排筏。同樣調子的號子此起彼伏。沿着木排長龍向遠方傳遞。

    龐然的長龍又向前駛出了兩千米，才慢慢停下。

    很快。另外一個黑髮男子踩着一段原木向岸邊小碼頭上的馬恩駛來，到達近前他才看清水裏那十多米長的哪是原木，而是一隻有着樹皮色彩和質感的巨鱷。這頭巨鱷比那幾頭拉船的還要長出近三分之一體長，在水中靜靜遊動，波瀾不驚。

    這麼龐大的怪獸老漁夫還是第一次見到，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了旁邊的步兵長劍。斯拜所王國境內以及周邊地區還沒有這麼巨大的傢伙。靜水河上下游有兩個魚人部族，三米長的鱷魚都是大傢伙了，還被魚人部族納入狩獵的名單里。馬恩有自信同時對付兩三條或者一小隊魚人捕獵者，但沒有自信對付這種層級的霸主。

    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馬恩沒有從巨鱷身上感覺到特有的那種森冷殺意。

    「你好。先生，請問我可以上岸嗎？」

    站在鱷魚背上的男子貴族式的彎腰欠身，彬彬有禮的說道。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馬恩也不清楚具體的貴族禮節，但是覺得來人這番動作充滿了優雅的風範。

    「啊，當然可以」他下意識的答道，然後反應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長劍插在了腰間，並且按住了劍柄。這是他模仿以前軍隊裏老將軍的動作，接觸到長年以來被他手指磨礪的光滑的木質劍柄，馬恩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男子跨前一步，從鱷魚背上來到碼頭上。

    「我叫山鷹，是主人的外事管家，我們需要借用一下這裏沿岸越10公里的河道以及相應的沿岸區域，用來駐紮和處理我們從蠻荒大川帶出來的特產……」

    男子穿着一身樸素的皮甲，看着不起眼，做工卻十分精良，馬恩還知道這不是普通的裝備，他能感到淡淡的魔力波動，並且是很高級的貨色，刨除需要靠近才能感覺魔力波動這點來說，這套皮甲沒有花哨的裝飾和花紋，簡樸大氣，很像是那些久負盛名的大貴族給他的感覺，眼神不由一縮。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我們想和本地的官員或者領主報備一下，同時也需要聯繫一下這裏的商人，先生能幫我們這個忙嗎，當然，不會讓你白做，我們會支付你相應的報酬」

    這些話讓馬恩一呆，話語中理所當然的意味讓他有遇到到軍中高官的感覺，還是身份特別尊貴的那種，但卻並不讓他反感。他並不知道，其實在山鷹一開口，就陷入到被引導的不利境地。

    這是所有談判精英必備的商業技能，舉例來說，去早點攤位吃飯，老闆娘問你要油條還是豆漿，大多數人會下意識的順着她的話語，在油條和豆漿中做出一個選擇，但其實原本的打算是饅頭加小菜的組合，老闆娘這樣提問的原因有很多，她這裏可能沒有饅頭和小菜了，為了避免客人流失，所以用她有的油條和豆漿留住客人。而如果有茶葉蛋的話，聰明的老闆娘不會問「要幾個茶葉蛋」？而是「要三個還是五個茶葉蛋」？走在上班或者上學的路上你會想，我為什麼會要五個茶葉蛋呢，其實兩個就夠了……

    同樣的推銷工作，有的人業績大火，而有的人業績慘澹。可能僅僅是問話的技巧而已。

    作為精英情報人員，山鷹自然也專門培訓過這種技能，不管套話還是拷問，都是非常有用的技巧，在此基礎上，輔以心理學的某些暗示。和馬恩的交談結果自然朝着他期望的方向進行。

    「其實是這樣，我就是本地的領主……」

    老漁夫馬恩說道：「雖然只是王國最低等的拓土騎士，但周圍50公里的土地確實是我的土地」

    「啊，請原諒我的失禮，沒想到您是一個尊敬的領主」山鷹一手在前一手在後，腰板挺的筆直想馬恩行了一禮。「我有這個榮幸知道您的名號嗎？」

    「啊，我的過錯，馬恩，就是馬恩而已。你太客氣了，我一般更習慣別人叫我老馬恩或者漁夫馬恩」

    「那麼，馬恩先生，就如我剛才說的，我主人的僕從隊伍可以在您的領土上休整、紮營並進行貿易嗎？」

    「沒有問題」

    ※我※是※邪※惡※的※分※割※線※

    拓土騎士是斯拜所王國最低的貴族預備役，也是構成整個王國的最基本的武裝力量。

    分為三等，一等拓土騎士，領土標準是一個農莊。以及周圍半徑50公里範圍內的土地；二等拓土騎士，領土標準是兩個農莊。領土範圍仍舊是50公里；三等拓土騎士是三個農莊，如果發展出一個城鎮，則有很大機會晉升為男爵，成為真正的貴族，享有特權。

    馬恩從王國軍退役的時候，軍功累積到騎士長。自身也是大騎士的實力，所以才有能力申請了拓土騎士的資格，召集鄉民，在王國邊陲開拓屬於自己的土地。

    這也是守護者選擇與他接觸的原因，實力一般。末級貴族，便於控制。

    在山鷹和馬恩對話前，守護者的密探其實都已經深入到斯拜所王國內陸了。

    對於這個世界的基本信息，起碼是斯拜所王國的，也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

    這是一個沒什麼底蘊的王國，也就是說成立的時間尚短，而且常年與其他兩個王國處於混戰的狀態當中，基本上阻斷了與大陸上其他王國交流、通商的渠道，一部分商業老闆娘認為它不具備投資的價值。

    不過在一張白紙上，才更容易書寫和發揮。

    基於這個理由，守護者內部最終決定在這裏展開一個試點，全面與本土居民接觸。

    ※我※是※邪※惡※的※分※割※線※

    在水面上又停留了一晚。

    第二天，由路菲、宋魚兒、喬韻、李青顏等商業老闆娘，組成的華麗的談判團就開始與老馬恩接觸可憐的老馬恩學識程度連簡單的讀寫都有些勉強，面對一眾不斷口吐「不明覺歷」商業詞彙的美人們，他沒有任何異議（反抗能力）的簽署了最終的協議。

    其他隊員也開始向岸邊卸貨，主要就是這些充當排筏的原木。

    冰之女王若琳將沿岸的地面和水域凍實以後，兩個人或者四個人輕鬆一抬，上百噸重的原木成捆成捆的抬到岸邊，腳上連泥水都不沾。

    在斯瓦什維爾蘭德世界，施法者貌似也是比較稀少的職業，老馬恩的那個震驚啊，就不用說了，這種反應早在所有輪迴者意料之中，都已經快免疫了。

    相比之下，他們展現出來的怪力就不那麼扎眼了。

    粗大的樁子也不用錘子，直接用人力夯如地面。割斷繩索、拆掉榫頭和鐵鏈，幾天時間，在河面上綿延十幾公里的木筏，就在離岸邊不遠的土地上堆成一大片由原木構成的山區。

    這種效率高的怕人。

    但想想這些僕從的實力，老馬恩也就釋然，甚至潛意識裏都沒去想上下游，尤其是上游的魚人部落怎麼樣了。

    心也放回到肚子裏，如果他們有歹意的話，這種實力，根本就沒必要和他簽訂什麼文字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