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家嫂子眼尖，瞅見楊若晴探個頭，趕緊朝她這邊招呼。

    「這不是三嫂家的晴丫頭嗎？你娘在這呢，快進來呀！」

    楊若晴隨即進了屋子，微笑着跟眾婦人一一打過了招呼。

    鮑家嫂子站起身來，扶着楊若晴的肩膀，上下打量着。

    「這一段時日沒見，晴丫頭瘦了，也白了呢，出落得更漂亮了呀？」

    經鮑家嫂子一提醒，孫氏和周媒婆她們的目光也都落在楊若晴身上。

    孫氏道：「是嘛？」

    周媒婆道：「你這做娘的天天瞅，不大能瞅出來。」

    「咱這隔段日子瞅，一眼就瞅出來了。」

    「晴丫頭這瘦一些，白一些，當真標緻呢！」

    在周媒婆和鮑家嫂子誇讚的時候。

    譚氏坐在一旁悶頭喝茶，裝聽不見。

    駱大娥則是笑吟吟在那看着，目光微微閃爍。

    自家侄子對這丫頭的心思，她這個做姑的看得一清二楚。

    這丫頭，難不成將來還真要做自己侄媳婦？

    這可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啊！

    被這些婦人們誇讚，楊若晴老臉也紅了。

    隨口敷衍了幾句，她對孫氏道：「娘，你陪幾位嬸子和嫂子坐會，我去五叔那屋跟五嬸打個招呼。」

    「好，你去吧！」

    楊若晴逃出了譚氏那屋。

    對面楊華洲的屋子裏。

    楊華洲靠坐在小床鋪上，上身披着一件打滿了補丁的棉衣。

    一雙眼睛，卻追着屋裏的那一抹窈窕身影轉。

    鮑素雲頭上包着帕子，正跟那收拾屋子。

    把那些斧頭，鋸子啥的，搬到挨着牆角的地方。

    往中間留出一條路來。

    「素雲，累了就歇會。」

    楊華洲道。

    鮑素雲點點頭，抹了下臉頰上的汗，轉身坐到了小床邊。

    剛抬起頭來，就對上漢子投過來的灼灼的目光。

    鮑素雲的臉，浮起兩朵紅雲。

    「老五，你渴不？我去給你倒碗熱茶……」

    她似乎有些緊張這樣的對視，轉身又要起。

    手臂被楊華洲握住。

    楊華洲騰出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臂，握住了鮑素雲的手。

    「打從進屋，你就忙得腳不沾地。我就想你坐下來，陪我說幾句話。」

    楊華洲說道。

    鮑素雲的臉更紅了，咬着唇，坐了回來。

    低垂着頭，也不知道該說啥。

    楊華洲也不知道該說啥。

    兩個人就那麼尷尬的對坐着，屋子裏，只聽到此起彼伏的紊亂心跳。

    片刻，還是楊華洲率先打破了沉默。

    「這趟你能來看我，我心裏很高興，真的。」他道。

    鮑素雲笑了笑：「家裏緊吧，也拿不出啥補品來探望你，只給你帶了一隻老母雞。」

    楊華洲道：「只要你有這個心，就是帶跟稻草，我也樂意。」

    鮑素雲抬眼瞅了面前的漢子一眼。

    女人忐忑不安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暖乎到了。

    楊華洲看了眼這一窮二白的屋子，嘆了口氣。

    「素雲，有些事兒我不想瞞你。」

    「我家遭的事兒，你應該也聽說了吧？」他問。

    鮑素雲點頭：「周家姑媽說了一些……」

    楊華洲點點頭：「是的，這趟我那妹子闖了禍，把妹夫燙傷了，人還在縣城的醫館診着。」

    「家裏賠了錢，我又傷成這樣，婚床都還沒打好。」

    「咱的婚事，方方面面，怕是得委屈你了……」

    「原本我爹娘是打算納彩，和三節禮，折兌成三兩銀子送你家去。」

    「現在，怕是二兩都拿不出來。」

    「我打算，要是實在不成，我就私下以我個人的名義去跟我三哥那借。」

    「甭管咋樣，我也不能委屈了你！」

    鮑素雲垂着頭聽完全部。

    女人沉默了片刻。

    然後，她抬起頭來。

    「老五，你是個好人，你家裏的這些打算，你都跟我說。」

    「你不瞞我，我也不瞞你。」

    「其實今個我哥嫂帶我和大寶來你家，一則是探望你。」

    「二則，我嫂嫂說要跟你娘那打探下彩禮的虛實。」

    「啥意思啊？」楊華洲問，漢子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鮑素雲瞅了眼屋門那邊，確定沒人過來，這才輕嘆了口氣。

    「我聽我哥嫂合計，是打算把我嫁出去，用彩禮錢來翻新屋子的。」

    「要是你這邊湊不齊三四兩銀子的彩禮，我哥嫂怕是會悔婚。」

    「啥？」

    一聽這話，楊華洲驚得差點從小床鋪上栽下來。

    鮑素雲趕緊扶住他，緊張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老五，你莫這樣，你的傷還沒好……」

    「素雲，你放心，就算是去借高利貸，我也會湊齊這四兩銀子的彩禮錢！」

    「我一定會把你迎娶進門！」

    楊華洲道。

    鮑素雲道：「高利貸那就是個坑，不能借。」

    「我這裏還有一些體己，是我娘臨死前留給我的。我哥嫂都不曉得。」

    「你先拿去，回頭看差多少，咱再一起想法子！」

    鮑素雲從袖底，拿出一隻用帕子包着的東西，放到楊華洲手裏。

    楊華洲打開一看，是一根雙排花的銀髮夾。

    「這銀髮夾，是我娘當初出嫁的時候，嘎婆給的壓箱底。」

    「你拿去找銀匠融了，怕是有個一兩的份量。」她輕聲道。

    「素雲！」

    楊華洲緊緊握着那銀髮夾，眼眶都紅了。

    「這是你的壓箱底，你把它給了我……」

    「老五，來日方才。只要你真心待我，這隻髮夾又算得了啥？」

    「嗯，素雲，等我的手好了，我一定加倍兒的幹活！」

    「我楊華洲發誓，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信你！」

    ……

    屋門口，楊若晴悄無聲息的退了回來。

    這個時候，不適宜進去。

    在往回走的路上，她心裏一直都在琢磨着聽到的這些。

    鮑家嫁女兒，想用彩禮錢來翻新屋子。

    這在鄉下司空見慣。

    莫說是這時代，就算是擱在現代，好多農村都還存在這陋習。

    閨女打發出去，使勁兒的要彩禮錢。

    最後給兒子娶親，蓋樓房。

    只是，鮑素雲把自己壓箱底的東西拿出來，交給楊華洲。

    這就讓人刮目了。

    這未來五嬸，跟她兄嫂不像一路人。

    看來是真心想要跟五叔一塊兒過日子呢！

    五叔前面苦了二十多年，看來這回，是真要苦盡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