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孫氏笑着道：「嗨，女人生孩子啊，尤其是這頭胎那是又慢又磨蹭，不痛才怪呢！」

    「那咋辦？舅媽你們這麼多長輩在，總得想想法子啊！」駱風棠情急之下，心裏想啥脫口而出。

    大孫氏怔了一下，隨即笑了。

    「你個傻小子，還真會疼人呢！」

    「放心好了，這痛啊，痛不死人的。」

    「你跟這外面等着，我和你大媽得趕緊燒水去了。」

    大孫氏和王翠蓮快速離開後，駱風棠直接就要推門進去。

    駱鐵匠和楊華忠趕緊過來拽住他：「產房裏男人不能進，這是規矩。」

    駱風棠道：「規矩也是人定的，進去沒事的。」

    駱鐵匠道：「老一輩人的話，你還是得聽，」

    「你要是真想晴兒母子平安順利，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在這裏等着。」

    「可是大伯……」

    「棠伢子，聽你大伯的！」楊華忠也發話了。

    「你擔心晴兒，我懂，晴兒是我閨女，肚子裏是我外孫，我也急啊！」楊華忠道。

    「可咱再急，有些風俗也得遵從一下，再說了，屋裏你岳母，嘎婆，你娘她們全都在。」

    「個頂個都是有經驗的，咱這大老爺們進去，也幫不上啥忙，還會添亂。」

    聽到楊華忠也這麼說，駱風棠沒轍，只得皺緊了眉頭站在屋門口。

    耳朵緊貼着門框的縫隙，捕捉着裏面的風吹草動。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過去。

    隨着時間的流逝，宮口經過一次次的痙攣和收縮，已經在一點點的張開。

    此時，楊若晴靠坐在床上，滿頭滿臉，疼得全是汗。

    已搞不清楚哪些是冷汗，哪些是熱汗。

    陳阿婆已來到了床邊，開始指導她怎麼生了。

    「深吸一口氣，再把渾身的力氣往一個地方使……」

    「陳阿婆，再這麼使力，我擔心要拉床上了……」

    楊若晴哭笑不得，分明是說出一句打趣的話，卻因為肚子裏的痛，而夾着哭腔。

    陳阿婆笑着道：「放心，大膽的用力，拉床上又咋樣？女人生孩子，誰不是這麼過來的？關鍵是你得放得開！」

    放得開？

    楊若晴咬咬牙，她懂了。

    自己礙於面子，羞澀死了，這生孩子扭扭捏捏的，壓根就放不開。

    看着自己那已經撐得快要破的肚子，肚子上一條條紅色的血絲，都比平時明顯了無數倍。

    隨着裏面孩子的動作而蠕動着，就跟一條條魔紋似的。

    好吧，豁出去！

    寶寶，媽媽豁出去，放開一些，把你帶到這個世上來！

    深吸了一口氣，楊若晴照着陳阿婆的指引，全力以赴的生產起來……

    屋裏面的婦人們，都開始忙碌起來。

    幫忙的，打氣的，給楊若晴擦汗的。

    還有的沖了一碗糖水，趁着生產的空隙餵楊若晴喝下去，好讓她補充些力氣。

    「再來，這回咱一氣呵成，我看到孩子的頭啦！」

    陳阿婆大聲道。

    大家都很興奮。

    楊若晴更是咬緊牙關，雙手死死抓着身後的床頭木檔。

    全身的力氣，源源不斷的往身下輸出……

    此時，一門之隔的堂屋裏。

    駱風棠把這些動靜全部聽在耳中，他的一顆心，就像掛在那屋頂的廊柱上似的。

    搖來晃去，一陣陣的發慌發緊。

    雙手拽緊了拳頭，又鬆開。

    站在這裏明明啥力氣也不用出，可是那額頭的青筋，卻一根根暴凸了出來。

    大冷的天，滿頭滿臉都是熱汗。

    「棠伢子，你還是過來坐一會吧，瞅見你這樣，我也要發慌了。」

    駱鐵匠走了過來，拍了拍駱風棠的肩膀，道。

    駱風棠猛地回過神來，嚇了駱鐵匠一跳。

    「大伯，應該沒事的，對吧？」駱風棠有些語無倫次的問。

    「我聽到晴兒叫成這樣，她、她不會有事，對吧？」他再次詢問，眼神里，閃動着無助和慌亂。

    這跟他一貫的冷沉，截然不符。

    駱鐵匠還是頭一回看到這樣六神無主的駱風棠。

    縱使當初在京城，他渾身是血的從兵部白虎堂出來。

    這眼神也是冷沉堅定的。

    這小子……

    「棠伢子，莫慌莫慌，晴兒不會有事的。」駱鐵匠趕緊道。

    漢子自己沒做過親爹，沒守過產房門口，此時實在是沒啥經驗，自然話也沒啥說服力。

    於是他趕緊對一旁的楊華忠道：「老三，你快來跟棠伢子說說，這小子我都擔心他快要垮下去了！」

    楊華忠此時也是豎起耳朵，一顆心都被裏面屋裏的動靜牽引。

    聽到駱鐵匠的話，楊華忠趕緊壓下心裏的擔憂，對駱風棠道：「沒事的，你岳父我守了三回產房門，每回都是這樣。」

    「等會生下來就好了，咱慢慢等，一定會母子平安的！」

    楊華忠道。

    這話，是說給女婿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兩兒一女，說句不好聽的話，漢子的一顆心，大半都拴在閨女的身上。

    她是自己的頭一胎孩子，雖是女娃，卻讓他高興壞了。

    他永遠都忘不了閨女生下來時的樣子，胖嘟嘟的，漢子的心都給揉化了……

    閨女瘋傻的那十多年，漢子的心一天天都像在被刀子割着。

    好不容易閨女清醒了，有本事了，發家致富，還成家了，找了個好女婿。

    如今要生孩子，漢子打心眼裏的樂。

    就盼着自己的閨女也能跟別人的閨女一樣，生兒育女，好好的過日子，平安，健康。

    而生孩子，是每個女人必走的一關，閨女啊，挺住啊！

    各路神佛啊，請保佑我的閨女母子平安吧！

    有啥不好的，都衝着我這個做爹的來，只要孩子們，孩子的孩子們一切安好，讓我折壽我都樂意！

    漢子在心裏祈禱着……

    駱風棠也在心裏把過路的各路神佛都求了一遍，翁婿兩個心裏的願望都是一樣的。

    時間，似乎過去得非常的緩慢。

    產房裏面，時高時低的喊聲，扭曲了的痛呼聲，傳出來。

    駱風棠的心被狠狠的揪着，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

    屋外，原本是有月亮的，上弦月。

    不知何時，月亮被烏雲覆蓋，屋外颳起了狂風。

    不一會兒，烏雲後面，傳來一聲聲沉悶的聲響，如同石磨在碾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