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川說燒啥菜那就燒啥菜吧，楊若晴擼起袖子準備起來。

    沐子川也擼起了袖子來到灶膛口坐了下來，看到他伸出白瘦修長的手指去抓身後的柴禾，楊若晴忙地問他：「你這是要做啥？」

    沐子川愣了下，道：「幫你塞柴火啊！」

    楊若晴也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隨即笑着擺擺手道：「哎呀，用不着用不着，別說這一菜一湯了，便是七八個菜，都用不着人幫我塞柴火，我鍋上一把鍋下一把，一會兒就能開飯啦！」

    但沐子川卻搖頭：「我說過了，我必定要躬親，即便是一菜一湯，一飯一粥，我也要親身參與，讓我娘吃到口中的每一勺子飯菜都有我的勞動。」

    楊若晴竟然被堵了個無語，他這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攔着他盡孝心，可不好。

    沐子川說完這些，便重新捲起袖子，伸出一雙修長白瘦的手去抓了一大把松毛放到灶膛口。

    然後又拿了火摺子，蹲在灶膛口那裏點火。

    一連點了好幾下都沒點着，楊若晴走了過來：「還是我來吧。」

    「不，我要自己來。」他道。

    「我口口聲聲要親自伺奉我娘，卻連區區一個火摺子都點不着，還如何燒飯燒菜？」

    他一臉認真的自言自語道，好像是說給楊若晴聽的，又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楊若晴問道：「那早上你們吃的稀飯是哪來的啊？」

    沐子川道：「隔壁大娘送過來的。」

    哦……

    楊若晴明白了。

    看到他還在那裏點，從她的角度，看到的是他俊美的側臉，佈滿了執着，倔強，深深的執着，鑽了牛角尖的執着。

    楊若晴無奈一笑，轉身去淘米，撿菜去了，讓他一個人在灶膛口折騰吧。

    米淘好了放進了鍋里，菜也在砧板上切好了，現在萬事俱備，就等着某人灶膛里的火生起來就可以下鍋炒菜了。

    可是……

    楊若晴眼角的餘光瞟到沐子川，發現他除了腦門上佈滿了熱汗，這火都燒到腦門上了，可是手裏的火摺子卻是不溫不火，依舊沒能點着面前的松毛。

    「咋會這樣？難道我除了念書和寫幾個破字，其他的事情真的就是個白痴嗎？」

    他應是察覺到了楊若晴在偷看，有點氣急敗壞的自我討伐道。

    「今日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一方百姓的父母官我都能勝任，竟然還駕馭不了一根火摺子，還引不着火！」

    他邊說邊引火，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簌簌往下掉。

    楊若晴實在忍不住了，再次開口道：「要不你先去擦把汗再來吧？」

    他搖頭，沒有回答她。

    終於，在他手裏傳來『嘶~』一聲細微的聲響，隨即一道火光從火摺子裏跳躍出來。

    「哈哈，點着了，我終於點着了，我就說功夫……哎喲！」

    功夫……不負有心人？

    只可惜後面這幾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那火就燒到了他的手指頭，痛得他悶哼了一聲，下意識就丟掉了手裏的火摺子。

    火摺子掉落在他的腳邊，而他就蹲在灶膛口，腳邊都是散落的松毛和一些極易點燃的茅草枯枝。

    這些柴禾，都是一大早楊華忠用木板車拉過來的，專門給老沐家做燃料用的。

    曬的爆干爆干，早已達到了燃點，只需一縷火苗便能燎原。

    頓時，火從他的腳下燒了起來，以極快的勢頭蔓延開來。

    甚至還有一些火燒到了他的袍角上，火舌跳躍着，像是來自地獄的妖精在扭動着腰肢歌唱，舞蹈。

    沐子川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除了驚呼，便是站起身來使勁兒的跳着，用手和袖子去拍打身上着火的地方……

    「噗！」

    一桶水朝他迎面潑來，他的眼睛，口鼻，耳朵，脖頸里，全都是水。

    他睜不開眼，站在那裏咳嗽不止。

    「快過來！」

    楊若晴的聲音傳來，隨即一把力道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拽了過來。

    「站在這裏別動！」楊若晴的叮囑聲又傳進他的耳中。

    隨即，他聽到她的腳步聲，以及木桶跟水缸的缸口碰撞發出的聲響，接着，腳步聲又從他面前經過，水潑向了灶膛口……

    等到他終於把眼睛裏的水揉乾淨，終於能睜開眼睛看事物的時候，灶膛口已是一片狼藉，地上都是水。

    而楊若晴則手裏拿着一隻空木桶，站在邊上大口的喘着氣兒，頭上也都是汗。

    這裏的動靜驚動了那邊西屋裏拉家常的婦人們，大孫氏和王翠蓮一馬當先衝進了灶房，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大吃一驚。

    而在她們身後，孫氏和鮑素雲也一左一右攙扶着不放心，非得親自過來看看的子川娘進了灶房。

    婦人們看到眼前這副景象，又看到沐子川的造型，以及楊若晴的動作，頓時都猜到發生了啥。

    子川娘焦急的挪動着步伐來到沐子川的跟前，看着跟落湯雞似的沐子川，婦人焦急的道：「子川，你咋樣啊？可是哪裏被燒到了？」

    她下意識就要去拉沐子川的手，沐子川卻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手都顫抖了一下。

    子川娘低下頭一看，只見沐子川的右手手背上紅了一大塊。

    婦人的眼淚頓時就掉了下來，焦急的跺着腳：「天哪，燒到了肉，這可咋整？咋整啊？」

    「不妨事兒不妨事兒，抹點老鼠油就行了，我家裏有，我這就去拿！」大孫氏趕緊道。

    子川娘正要點頭，剛回過神來的沐子川卻出聲喊住了大孫氏。

    「大嬸子，冒昧的問一句，老鼠油是什麼油啊？」他問。

    大孫氏腳下一頓，扭頭跟沐子川這笑着道：「把一窩剛生下來眼都還沒來得及睜開的小老鼠浸泡在生菜籽油裏面，然後封上罈子，就跟蛇泡酒似的擱在那裏存着。」

    「燙傷燒傷了，舀一些出來塗抹在傷口上，老管用啦！」她道。

    孫氏和王翠蓮都微笑着點頭，這土方子做的油，效果確實不賴。

    可是，沐子川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為難之色。

    知子莫若母，子川娘看到兒子這副表情，立馬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