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志的屋子裏，床邊留着一盞朦朧的燈光。

    大志卻不在床上睡覺，也不在書桌前看書，而是貓着身子躲在窗口這邊，眯着眼睛從窗口底下的細微縫隙里往外面院子裏瞅。

    當看到駱寶寶抱着枕頭往辰兒的屋子裏一蹦一跳跑去的時候，大志的小拳頭在身旁緊緊的攥緊了。

    突然，他趕緊轉身往床這邊退，然後掀開帳子一頭扎進了被窩裏。

    緊隨其後的，是門被叩響的聲音：「志兒，是我，我是娘。」

    「娘，我睡了呢，您有啥事？」大志從被窩裏探出個腦袋來，問道。

    楊若晴道：「嗯，娘有事要跟你商量。」

    「娘，很急麼？我都脫了衣裳，要不，明日？」大志問。

    楊若晴的聲音帶着幾分清冷：「我在門口等，你穿上衣裳過來開門吧。」

    帳子裏的大志一聽這話，心裏慌了下，知道今天是躲不過去了。

    「嗯，我這就起來，娘你稍等片刻。」

    他在被子裏假裝弄出了一些響動，然後下了床又檢查了一下屋子裏，這才過來拉開了屋門。

    屋門口站着楊若晴，門開了，楊若晴對大志淡淡一笑，然後抬步進了屋子。

    她來到桌邊，把桌上的燈挑亮了一些，坐了下來。

    看到大志垂着雙手拘謹的站在面前，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楊若晴心裏暗嘆了一口氣。

    「志兒，你坐下來吧，娘就是過來找你談談心，你別緊張。」她道。

    大志方才摸着桌子，在邊上的另一把凳子上坐了下來。

    楊若晴看着大志，道：「志兒，你老老實實跟娘說，你是不是在這個家裏過的不開心？」

    聽到楊若晴這問，大志臉上明顯一驚，但隨即他就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沒有，沒有，我很開心，這裏就是我的家！」他急急道。

    楊若晴道：「好，那你老老實實跟我說，前段時日那個丟在辰兒門口的玩偶，是你做的吧？」

    大志的目光明顯閃爍了下，小手下意識放到大退下，肩膀也縮了起來。

    這微妙的姿態語言，是心虛的表現。

    「娘在問你話呢，你老老實實回答。」楊若晴又道。

    大志回過神來，他壓根就不敢看楊若晴的眼睛，低着頭悶聲道：「沒有，不是我做的，我壓根不曉得咋回事……」

    楊若晴扯了扯唇角，「志兒，你小時候娘是咋樣教導你的？」

    「人活在世上，最要緊的是誠實。」

    「你才八歲，就學會睜眼說瞎話了？小時候匹諾曹的故事你忘記了嗎？撒謊鼻子會變長的……」

    「娘，那只是小孩子聽的故事。」大志突然出聲打斷了楊若晴的話。

    「娘你不要拿小孩子的故事來嚇唬我了，我已不是小孩子了。」他又道。

    楊若晴道：「好，既然你不是小孩子，那你就拿出一個大人的態度來跟我說話。」

    「玩偶就是你丟的，口水也是你吐的，對不？」她問，聲音帶着幾分嚴厲。

    大志抿了抿嘴，顯然是緊張且恐懼她的。

    但他還是搖頭：「沒有，不是我，請娘不要栽贓嫁禍！」

    「栽贓嫁禍？這個詞語用的好。」楊若晴怒極反笑。

    大志梗起了脖子道：「打小娘就教我做人的道理，捉賊捉贓，娘說是我做的，那請娘拿出證據來啊！」

    「啥？」

    楊若晴一臉錯愕，打量着大志，好像不認識這個兒子似的。

    「志兒，你這孩子沒發燒吧？你確定這就是你跟娘說話的態度？」

    楊若晴驚訝的問，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撫摸下他的額頭，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豈料，他竟然腦袋一偏躲開了楊若晴的手，而且還從凳子上蹦了起來，站到了一邊。

    「我沒有生病，我也很清楚我在說什麼，」他漲紅着臉道，

    「我曉得辰兒弟弟是娘親生的，我不過是娘抱養的，娘疼辰兒弟弟多一些這是天經地義。」

    「可是，娘再如何疼辰兒弟弟，也請不要誣賴我！」

    楊若晴目瞪口呆，萬千言語梗在喉嚨里，竟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好，玩偶的事情不是你做的，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為啥這幾日你性情大變？」楊若晴接着問道。

    「連寶寶都說怕你，說你無端發脾氣，也不跟她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問。

    大志哼了聲，「娘，你今夜就是專門過來找我興師問罪的麼？」

    「志兒，你怎麼這麼說話啊？合着在你心裏，你娘我就是這樣一個刻薄的人？」她問。

    一顆心，真的撥涼撥涼的。

    「志兒，你別這樣，娘對你，對辰兒和寶寶，到底是不是一樣，我相信你自個心裏比誰都清楚！」

    「志兒，娘今夜過來更不是找你心事問罪，娘只是擔心你，」

    「因為你的性格緣故，娘擔心你有啥事都壓在心裏，一個人胡思亂想。」

    「娘只想告訴你，這裏是你的家，你們三個都是我的孩子，你們是要共存的，不是你擠兌我，我容不下你的。」

    「在這個家裏，我不想看到那些陰暗的事情，人在做」「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說的話，你肯定能懂，自己好好琢磨下吧，我走了！」

    說完這番話，楊若晴起身離開了大志的屋子。

    楊若晴前腳離開，後腳大志就過來把門給關上了。

    他陰沉着臉坐回原位，看着楊若晴剛剛坐過的地方，眉眼間都是烏雲在翻湧。

    從前辰兒沒認回來的時候，不是這樣子的，娘從來不會這樣跟我說話。

    現在，她竟然來這裏興師問罪，真的不一樣了。

    辰兒那麼優秀，又是這個家真正的孫兒，村里人總是把我跟辰兒一塊兒比較，我就成了綠葉，陪襯着他那朵紅花。

    不，不，我不要這樣！

    我不想被奪走現在的一切！

    ……

    楊若晴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泡了一碗熱茶在手裏暖手，可是這手卻是怎麼都捂不熱。

    同樣捂不熱的，還有自己的那顆心！

    真的撥涼撥涼的，她不曉得到底是哪裏出了錯，大志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孩子，真的變成一個問題兒童了，他睜着眼睛說瞎話，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看待周圍的一切，沒法溝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