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賈府冬至(中)

作品:《奮鬥在紅樓

    無憂堂東廂房中的佈局大氣而美觀。同樣的分暖閣,客廳,臥室。客廳中左有案幾,放着瑤琴,掛着書畫。右臨窗。幾把楠木椅和桌几排開。

    賈環抱着蘇詩詩在窗前的椅子說話。身後的玻璃窗外還有着上午的陽光,從庭院裏枯黃的棗樹枝頭掠進來。

    珠大嫂進來時,賈環自是沒再抱着蘇詩詩。閨房之樂,不足為外人道哉。

    李紈穿着素色的對襟褂子,搭配着淺藍色的裙子,身姿婀娜,秀美雅麗。見蘇詩詩和賈環並排坐着,眉眼間,風情流瀉,便知道她來的不是時候。

    李紈心裏好笑,知道兩人正是少年情熱時,笑着道:「環叔,東平郡王府上派人送了兩隻宣德爐過來。老太太賞給你。命我送來。再者,老太太的消寒會要開了,等你過去。」

    李紈是從兒子賈蘭的身份稱呼賈環,這顯的很親近。將素雲捧着的名貴的宣德爐拿來。

    賈環坐着,此刻起身,有點不便。叫丹兒收了,謝道:「勞大嫂走一趟。我這就去老太太那裏。」

    蘇詩詩起身,清麗的玉容上帶着一抹淺淡的微紅,道:「我去換一身衣服。」她喜歡白裙。但白裙太給她加分,還是換一件平常的衣衫。

    賈環要等蘇詩詩一起。李紈坐下來,嬌柔的笑道:「環叔,你前些天回府時,我沒將蘭兒從書院裏叫回來,還請你勿怪。」當日,甄寶玉來府上祝賀了。顯然是從聞道書院裏趕回來的。

    賈環何其的靈醒,知道李紈說的是什麼。示意她喝茶,微笑道:「自家人,不用講這些虛禮。倒是今日老爺高升,蘭哥兒該回來一趟。珠大嫂做的不錯。」

    不管李紈如何承他的人情,感激他,但在人前,她畢竟是不好表示出太親近。要避嫌。

    聽着賈環的話,李紈頓時展顏一笑,心裏鬆口氣,明眸瀲灩,溫聲道:「謝環叔。」有一種嫵媚、溫婉如水的少婦風情,在冬日上午,就這樣展露,溢出來。她時年二十八歲。

    賈環心裏贊了一聲。果然是位列十二金釵的美人啊!這風情…!蔥嫩秀美的少——婦啊。

    八七版紅樓電視劇,真的是將她扮演丑了。縱然心若死灰,木如枯槁,號:稻香老農。但她的容顏、氣質,都是一流的水準。

    現在賈蘭在聞道書院讀書,不用她天天盯着,熬夜,費盡心力,想來,她不會早逝。而當在大觀園中,度過她一生最美麗的時光。

    …

    …

    賈環帶着蘇詩詩,在李紈的陪同下從無憂堂後院往南至大觀園中。此刻,蘅蕪苑中的寶釵、黛玉、湘雲等人都已經至賈母處。

    賈環一行人往西的甬道直走,出大觀園的角門,從榮禧堂後繞到賈府西路的賈母上房處。

    「三爺來了。」翡翠、玻璃、傻大姐幾個賈母的丫鬟在門外候着,掀起門帘。

    賈環笑着對她們點一點頭,當先一步,進入花廳。

    紅樓十五年,抄檢大觀園的緣由,便是傻大姐見到一個五彩繡香囊。但,現在,自是不可能。其一,賈赦身死,賈璉完全倒向賈環,邢夫人爭什麼都沒用。

    其二,賈府內已經大規模的放過兩次丫鬟。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種事,攔是攔不住的。迎春的大丫鬟司棋早和她表弟潘又安成親。只因迎春還有兩年就要出閣。她捨不得,還在迎春處服侍。

    到年紀的丫鬟們,原意嫁的,林之孝家的等內管事,都安排。不願意嫁的,亦可留着。這事,賈環早明說了,不准王熙鳳插手。王鳳姐,只會弄權,沒有公心。

    這也是賈環不願意留十二官在賈府當丫鬟的原因。她們都在蘇州見過世面,又在賈府里當戲班子,並不做家務。如何願意和賈府的小廝們適配?各有各的緣法,不必強求。

    …

    …

    花廳中,滿堂珠翠。賈府的女眷,姑娘們全部都在。富貴之氣,美麗的姑娘們,這不必細數。笑聲不斷:賈母開懷的笑聲;王夫人矜持的笑,薛姨媽附和的笑,王熙鳳高聲嬌笑,姑娘們各自清澈的笑聲;丫鬟們玩鬧,咯咯的嬌笑。

    匯聚成一曲悅耳的曲子,點綴着今日冬至消寒酒喜慶的畫面:賈府此時的聲勢,蒸騰而上,誰心裏不喜呢?

    賈環一進門,便是萬眾矚目。賈環走上前,給賈母行禮,道:「孫兒見過老祖宗。謝老祖宗的賞賜。方才見老祖宗和太太們說笑的熱鬧,不知是何事?」

    賈母滿頭銀髮,八十歲,有點胖的老太太,穿着體面的暗青色綢緞面料的褂子,慈祥的看着賈環,道:「小物件而已。咱們家早前,也不差這些玩意兒。」

    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王熙鳳等人都笑着附和,「那是。」

    雍治十四年春,賈赦獲罪奪爵,賈府繳納巨額罰款才算過關。幾十萬兩銀子,掏空了賈府的家底。幾近破產。因為,賈環調度,才算過關。

    信豐號的拍賣行,如今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拍賣業務。一部分是澹雲軒的會——所業務。

    賈環有意再拆分一次,將金融業務從信豐號中拆出來,準備聯合徽商財團競購朝廷的鑄幣權。

    這種內幕消息,沒有人比賈環更清楚。鑄幣權歸屬於中央銀行,但,以中國歷代王朝的情況來看,除非鑄幣虧錢,劣質私錢屢禁不絕。在皇權不下鄉,豪強地主宗族勢力龐大的年代,要統一度量衡,只能將鑄幣權拆分給各家大勢力。

    這事有先例:英鎊的發行權,就不只是英格蘭銀行,蘇格蘭皇家銀行一樣有發行權。當然,權利有所限制。美聯儲,不是一家銀行,而是由多家聯邦儲蓄銀行組成。港幣的發行權,有三家:中國銀行,滙豐銀行,渣打銀行。

    當然,貨幣權利,最終的權力必須在中央銀行手中。

    在要推行銀幣的時候,是要拉人上船,形成合力。而不是,想着限制權力。當然,該留的後手要留,等日後再壓制各鑄幣的銀行。

    至於如何成立行業協會,這一點,國朝此時各行各業都有協會。現成的經驗。


    需要說明一點:在國朝,貨幣可以購買權力,但貨幣絕對無法決定權力。政治力量主導經濟利益的分配。

    賈母再一笑,指着王夫人,道:「叫你們太太說。」

    王夫人笑道:「剛才正說起甄寶玉。他和你寶二哥長的肖似,又和蘭哥兒是同學。聽說,他今兒來了。我已經派人去叫他進來。」

    賈環就笑着點頭。他不過是場面話。要說他和賈母、王夫人有多麼親近,那怎麼可能?和趙姨娘見禮後,再和眾人一一打招呼,坐在金釵們中間,和眾女說笑。他無意在這裏搶賈母的風頭。

    看着賈環和林妹妹小聲說笑,林妹妹小手掩嘴嫣然一笑,嫵媚如花,坐在王夫人身邊的賈寶玉的臉都要綠。

    但,今時不同往日,大臉寶想開大,也要考慮下後果:絕對落不好。祖祠的小黑屋和政老爹的大板子,都不好挨。

    …

    …

    在等待甄寶玉進來時,賈環和迎春聊了幾句。和劉太監的死斗之前,賈環命薛蝌南下行商,順路將薛蟠這個坑貨帶走。要明年春,商隊才會返回。

    賈環再轉而和惜春說話,「四妹妹,白雪琉璃圖可曾畫好?」

    原來的小不點已經長大,惜春如今十三歲多,穿着紫色的長裙,容貌精緻、俏麗。身上卻有着清冷、淡然的繡戶侯門的貴女氣質。很出眾的女子。

    惜春淺笑道:「三哥哥,還早呢。我學你的素描畫,佔了不少功夫。」又道:「三哥哥,你說莫高窟中有很多佛教壁畫。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得見。」

    「那要等寫時日。或許,市面上會有畫卷流傳。」賈環心裏一聲苦笑,惜春,還真是信佛啊。只要她不是「獨臥青燈古佛旁」就行。

    羅君子和她的婚事,賈環和賈蓉通過氣。亦和惜春說起過。禮法雖說是「盲婚啞嫁」,但真正的大戶人家,誰會遵守?但凡疼愛女兒的,都讓女兒事先看一看對方的人品,相貌。賈環和惜春說一聲,倒不算什麼事。

    惜春對此事不置可否。

    以賈環的估計,若是這樁婚事成了,四妹妹性情冷清,夠羅君子消受的。但,從惜春兄長的角度來說,這麼優質的同學「不坑」,他「坑」誰啊?

    …

    …

    賈府前院中十分熱鬧。賈府的子弟,如賈璉,賈蓉,賈薔,賈芸,賈蘭,賈琮,都幫忙招待客人。

    甄寶玉在前院的一處廂房中和戶部尚書趙鶴齡的二公子,庶吉士羅華,與邢岫煙訂婚的兵部主事許英朗等人在一起。默默的聽着眾人說笑。

    說起來,甄府也算是賈府的世交老親。一般排位和王家、史家、馮紫英等人在一處最好。但,這邊都是文士。只是,甄寶玉現在還只是個過府試的童生。在座的都是進士功名。

    當然,沒有人會料到,此時毫不起眼的甄寶玉日後在仕途上的成就。

    甄寶玉正聽着,給賈府的一名小廝叫出去,得了信,到賈母上房中拜見賈母、王夫人。甄寶玉見賈環也在,忙作揖行禮,道:「見過環世兄。」

    賈環坐在案幾後,笑着虛扶一下,道:「甄世兄不必多禮。我一會也要去外面和大家一起吃幾杯。」

    看着花廳正中的甄寶玉模樣和賈寶玉一樣:標誌性的大圓臉,面如傅粉,唇若施脂。史湘雲興奮的拉拉寶玉的袖子。「愛哥哥,他和你長的一樣呢。」

    賈寶玉早聽說了,但這是他和甄寶玉第一次見面,見禮後,誇讚道:「久仰芳名,無由親炙.今日見面,甄世兄真是謫仙一流的人物。今日弟幸會芝范,想欲領教一番超凡入聖的道理,從此可以淨洗俗腸,重開眼界。」

    賈府的姑娘們,有幾人沒忍住,輕笑出聲。笑者:黛玉、湘雲、寶琴、探春!幾個丫鬟偷笑。這到底是夸誰呢?後面的話,越說越離奇,顯然,寶二爺的痴毛病又犯了。

    甄寶玉一愣,他聽賈蘭說過寶玉的做派,這時再聽,想起他往日在江南家中時的種種荒誕,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心中一時間,感慨難言,直言道:「

    弟少時不知分量,自謂尚可琢磨.豈知家遭消索,數年來更比瓦礫猶殘,雖不敢說歷盡甘苦,然世道人情略知道些。世兄是錦衣玉食,無不遂心的。

    弟少時也曾深惡那些舊套陳言,只是一年長似一年,把少時那一派迂想痴情漸漸的淘汰了些。如今正欲讀書科舉,搏一個正途出身,光大門楣。」

    賈寶玉聽了,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以大臉寶的聰明,自然聽的出來,甄寶玉和賈環是一類人。心裏不舒服:又是環老三那一派酸儒言論,好無趣。

    王夫人聽的兩個寶玉對答幾句,越看甄寶玉越是喜歡,難得這孩子性情踏實,肯上進,輕笑着問李嬸娘,道:「如何?我是沒說錯的吧?」她想給李嬸娘的二女兒李綺做媒。

    李嬸娘笑着道:「但憑太太做主。」

    王夫人笑一笑,轉頭問甄寶玉,「世侄你可曾婚配?」

    甄寶玉給王夫人問的有點懵。自長兄甄禮死後,老父遠在西南任知州。他支撐起甄府的門戶。正如他和賈寶玉說的話:然世道人情略知道些。

    但,到底是一個十六歲的青年。當即,如實的道:「回太太的話,並沒有。」

    王夫人點頭,「嗯。我改日去拜訪你們太太。」眼光從探春身上掃過,忽而想起來,又問道:「你們三姑娘可曾許人?」

    甄寶玉有點羞於啟齒,道:「不曾。」甄府家道中衰。他三妹妹已經十六的婚事還沒定下來。要找一個如意的人家,很難。

    王夫人便沒再問。

    八月時,老太太八十大壽,南安太妃想將探春收為乾女兒。她當時發作不得。如今,南安郡王府上是樹倒猢猻散。她倒是有意收一個南安郡王府里的姑娘做乾女兒。

    探春到了要出嫁的年紀。聽老爺的口風,楊皇后待若兒子的蜀王,對探春有意。

    賈母、王夫人幾人和甄寶玉說了幾句話,就讓他出去了。稍後,花廳中消寒會開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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